太子府。
刘庆急急忙忙过来,走到书房时,闻到里面传出来滔天的酒气,一时控制不住皱了眉,眼神忐忑隐忍。
顿了顿,才小心的推门进去,换了一张讨好的脸:“太子殿下,沈大人递了拜帖,想要与您见上一面。”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谢央声音低沉,语气轻蔑,声音阴鸷:“呵!见面?一家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他这话说的够狠,几乎将沈显一家都贬低到了尘埃里。
太子这怨气,只怕不止是针对沈相,更多的恐怕还是针对太子妃……
刘庆站在原处,心里已经是叫苦连天,谢央这既没有说见也没说不见,他哪里敢自己做主?非得问上一句才行,便是连装死都不行……
“太子殿下,那这……沈大人是见,还是不见?”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阵风声,刘庆早有经验,顺势往旁边一倒,那酒盅砸在地上,破碎的瓷片和扑面而来浓郁的酒水全部洒在了他的太监袍边上。
谢央声音癫狂,整个人红着眼,瞧着跟山林里未驯化的凶兽,极为可怖:“见他?他还有脸见孤?孤筹谋这么多年,眼看着孤那父皇松口,要传位与孤,沈昭昭忽然小产,这次国宴,孤最风光的日子,沈昭昭便来上这么一出!”
刘庆连忙爬起来跪好,不敢开腔,头压的低低的,听着头顶谢央嘶吼发火,宛如困兽,似怒骂似低泣。
“孤在这太子之位上坐了将近二十余年,二十年光阴,每日战战兢兢,不敢有半分懈怠……孤这辈子,还能有几个二十年?还要过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多久?”
刘庆跪在下边,这回他倒是理解了谢央几分,旁人只能看到谢央表面的光鲜,可这太子之位,哪里是那么好坐的?离最高的位置仅仅一步之遥,却卡在太子这位置上不上不下二十年,旁人都说夜长梦多,历史上真正成了帝王的,又有几个是从太子顺利继位成帝王的?
旁人知道的道理,谢央自然也知道,二十年如一日的鞭策自己,不肯露了半点把柄,凡事都做到最好,常年笑脸对人,带着假面,活的像是个假人。
这样的日子,可不是人过的日子,更不是什么人都能熬过来的,若是他如同谢央这般活着,只怕早就疯了。
刘庆正走着神,就听到谢央忽然间冷静下来,切换的太快,以至于刘庆看着他这幅面无表情的模样只觉得诡异。
跪在地上,刘庆连忙低下头,不敢多看,这一年以来,谢央的脾气越来越反复无常,跟从前简直判若两人,刘庆现如今到谢央身边当差,越来越有上坟的心情,只觉得自己随时可能保不住自己这条小命,日日回去都得念上一遍大慈大悲咒,企图让自己能够化险为夷。
“刘庆?”
只是,这咒念得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处,头顶谢央阴沉的嗓子叫着他的名字,刘庆未进宫当差时,曾经听过老人学鬼差催命,总觉得跟谢央此时的语气一般无二。
吞了吞口水,刘庆压抑着心里的不安:“奴才在。”
谢央盘腿坐着,眼神阴鸷:“孤给父皇下了这么久的药,你说,孤那父皇怎么还活的好好的?”
刘庆不用抬头也能感觉到头顶上如坐针毡的视线,不敢多说什么,连忙认错:“奴才该死!奴才也不明白,按理来说,这药用了这么久,陛下的身子虽然迅速亏败下去,但始终吊着一口气……”
这事他也觉得糊涂,这么多年,宫里上上下下都安排的妥当,能看出来不对的,大多没了性命,绝不会有人提醒景安帝。
可这慢性毒下了将近六年,便是山里的猛虎,地里的黄牛也该死的透透的,偏偏景安帝啥事没有,难道真是命不该绝不成?
自从太子府里接二连三出事,刘庆便慢慢开始信命这一回事,实在是有些巧合太巧,由不得他不信。
正东想西想,刘庆便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不轻不重。
哒~哒~哒。
一步一步过来,压迫的人胸膛极闷,难受极了,像是被人攥住了心口,出不了气。
刘庆放在地上的手已经不自觉扣成了爪,脸色发白,头上开始冒出细细的密汗。
下一瞬,一只手便掐住了他的脖子,刘庆呼吸不过来,却丝毫不敢挣扎,整个人看着面前谢央的眼神惊恐哀求。
“刘庆,孤要父皇半年内寿终正寝,你可能办妥?”
盯着谢央那双猩红的眼,刘庆哪里敢拒绝?喉咙被谢央掐着说不出来话,只能用力点头。
谢央这话的意思很明显,若是半年内不能让景安帝寿终正寝,他便会让自己今日在这命丧当场。
看着刘庆在自己手里像只蝼蚁一般拼命挣扎,谢央嘴角勾出一抹冷笑,终于松了手。
刘庆趴在地上不停咳嗽,看着谢央的眼神还残余着几分惊恐。
“太子殿下,奴才……奴才一定尽力!”
谢央站在刘庆身前,俯视着他,背对着光,让他整个人面部蒙了一层暗色,瞧不清神色,勾唇,露出一口森白的牙:“不是尽力,是一定。”
说完,像是欣赏够了刘庆面上的茫然无助,谢央才恩赐一般给刘庆指了一条路:“你可以去找方术士,吞了孤这么多银钱,总得做出点什么才好。”
刘庆一时脑子没转动,下意识重复了一遍:“方术士?”
谢央轻笑,似乎极为不屑:“对,他不是最会制一些奇奇怪怪的药丸?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孤那父皇随便吃进去一颗,总能出点事。”
刘庆心脏开始狂跳起来,眼里惊恐更甚:“可……这是杀头的买卖,方术士如何肯干?便是再多的银钱,恐怕都无济于事……”
这可不是像往常一样,拿钱能解决的,那方术士胃口可大的很。
谢央坐了回去,顿了顿,方才沉声开口:“告诉他,事成,孤即位,他便是大禹朝的国师,钦天监也得跪在他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