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大人!”沈显扬高了声调,声音浑厚,极有穿透力,常年高居上位,让他说话开腔都带着一股极为迫人的威压:“官场之上,返璞归真可不是什么好事。”
虽说看不上洪维秦这么一个只知道阿谀奉承的,但这么些年来,洪维秦常年讨好他,外人眼里,洪维秦就是他沈显阵营这边的。
他虽然觉得洪维秦蠢得可笑,可再任由他被金章和籍鸿信戏耍,自己也着实丢不起这个人!
洪维秦被沈显点破,再看旁边的同僚个个忍笑的模样,当即一激灵反应过来,这金章和籍鸿信哪里是在讨好他?分明是明夸暗讽,嘲笑他这么个当外祖父的年纪,心智却还像孩子一样咋呼。
只是反应过来也无用,还不等洪维秦要跟金章二人撸起袖子打上一架,刘庆就忽然开了腔:“诸位,还是赶紧随奴才入席吧?”
洪维秦便看着金章和籍鸿信两人抬头挺胸的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连个正眼都不曾瞧他,当即哪里肯忍,怒气上头,直接出口不逊。
“如厕?洪某还真没见识到两个大男人要一块去如厕的!金大人和籍大人还真是关系好,听说在科考前,二位就常常抵足而眠……”
他这话里话外,都暧昧不明,众人一时也忍不住看向他们二人,带着暧昧的打量。
不得不说,这金章和籍鸿信,关系是走的亲近了些,就算是亲兄弟,也没有手拉手一块去如厕的……
看众人被自己的话引导,洪维秦志得意满,敢得罪他?呵,真以为他是好欺负的?
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会,突然脸就被人狠狠砸了一拳。
“啊哟!洪大人……”
“籍大人可不敢动手啊!”
一阵喧闹过后,刘庆也呆了一下,随后连忙尖着嗓子吩咐人将扭打在一起的两人给拉开。
这么一拉开才发现,籍鸿信还好,那洪维秦却着实有点惨不忍睹了,一张脸直接肿了半边,也不知道是拳头打的还是巴掌扇的。
洪维秦当着这么多人被籍鸿信揍了,实在是面子上过不去,还在那扯着嗓子吼:“籍鸿信,你和金章两人就是有鬼!要不是有见不得人的事,你反应这么大干嘛?你俩简直是有辱斯文!”
刘庆也头疼,一个眼神过去,当即拉架的人中有人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洪维秦的嘴,让他不能再开口。
等金章把籍鸿信拖走,洪维秦也被人劝到一边,才有那好事的小声嘀咕。
“还从来没看到籍大人发这么大脾气,难道是真被洪大人踩到痛脚恼羞成怒……”
说话的人无心,听者有意,沈显打量着殿门方向,刘庆正好站在沈显身旁,不知是什么用意,忽然开口问他:“沈相觉得,这金大人和籍府尹究竟……”
他话没说尽,算是点到为止,但该说的却也都说的差不多了。
实在是籍鸿信突然动手太过反常,他当府尹这些年,被百姓丢臭鸡蛋也有过几次,脸都没变过,淡定的拿了手帕擦干净了继续当差,这洪维秦若真说的是胡言乱语,怎么会把籍鸿信气成这样?
刘庆尖利刺耳的太监调子将沈显思绪拉了回来,面色板的越发严肃,语气冷硬:“不过是气急了的攀扯之言,笑笑也就算了,当真就不好了。”
看着沈显一甩袖子,径直出了大殿,刘庆站在原地,双手拢在太监服的袖子里,撇了撇嘴:“装模作样。”
嘴上道貌岸然的说不议论不当真不可信,可面上的厌恶挡都挡不住。
他这是不信?那这世上恐怕就没有信的人了。
金章将籍鸿信拖出大殿,确定四下无人,籍鸿信的脸色由盛怒迅速转变成平日里的面无表情,但眸中还是能看出些笑意,微微的挑了挑眉:“怎么样?我刚刚演得那场戏码可还算逼真?”
见他这幅姿态,金章又是好气又是愧疚:“鸿信从来都聪明,想要骗谁就没有骗不过的。”
说完,看向籍鸿信的眼神意味不明:“只是委屈鸿信你名声受损。”
洪维秦突然发难,幸好籍鸿信的反应,及时的转移走刘庆的注意力,将他们两个消失的这段空暇引到偷情互诉心迹一事上,而不是往通风报信的方向想。
谢央和郭子玉的事虽然被谢央瞒的严严实实,大多可能知道此事的,能灭口都灭口了。
而刘庆是绝对知情的,也清楚只要提起相关的半点话头都会让谢央发疯大怒失去理智。
他要是嫌自己命长,可以去跟谢央说起这事,但刘庆这么惜命的人,怎么可能干出这事来?
相比起金章,籍鸿信倒是豁达的很,面上尽是坦然:“跟十几条人命比起来,名声就显得可有可无。”
两人交情摆在这儿,自然是不必多说什么,径直往摆宴的宫殿过去。
金章和籍鸿信两人最先过来,沈显随后,其他大臣们姗姗来迟,但也延误多久,等所有人入席,半刻钟后,谢央才过来。
“洪大人这是怎么了?”
他一入席,就注意到坐在最下面脸肿成了猪头一样的洪维秦。
也不是谢央有多在意洪维秦,主要是他这个造型实在是太醒目,本就头秃,仅剩的几根头发挽成一个发髻,平常就衬得那脸盘子大的出奇,现在脸还被打肿了,更加衬得人跟被砍掉了叶片只剩根茎的大胖萝卜缨子似的。
可笑又滑稽。
看谢央注意到自己,洪维秦一瞬间满腹委屈全涌上心头,泪流满面,张嘴就要跟谢央哭诉金章和籍鸿信的所作所为,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沈显和刘庆瞪了一眼,眼神凶狠,硬生生的被吓得将话给咽了回去。
洪维秦只能唯唯诺诺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下臣……下臣自己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