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怜白听了洪从雪的话,一张雍容端庄的面上现出了三分意味深长来,悠悠看着底下跪着的洪维秦和洪从雪,眼神和缓了两分。
这洪维秦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做人看眼色却是一等一的,底下的侄女教养的也算不错。
这洪从雪她虽然之前并不怎么看得上,但现在看来,让这小姑娘进宫来也不错,会是一把相当好用的刀。
“雍王妃,都知道你心善,但如今是陛下大喜之日,还是莫要扫了大家的兴致。”
洪从雪也听出来陶怜白语气里的愉悦,她从小被逼着学琴,这耳朵是要用来调音的,自然比常人更耳聪目明些。
方才陶太后的话虽然压的低,却还是被她听的清清楚楚,陶太后和陛下的意思分明是没看上她,而且似乎属意的还是淮阴王府的那位七小姐。
呵!那位雍王妃不是说自己这妹妹不擅音律,若她这话属实,自己就偏偏要让这位七小姐出丑,若是她这话是自谦,也没什么关系,毕竟,三弦琴她有信心,就算有人会,也不会有人比她弹得更好。
这位七小姐要是敢上台,必定会丢人现眼,正好衬托她,好让陶太后和陛下睁开眼仔细瞧瞧,她除了家世,并不输她什么。
她这边心里正打着如意算盘,一抬头却正好对上宋撷玉的视线,冰冷生寒,不带半分暖意,像是在打量着一具尸体,看的她遍体生凉,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下意识便低下了头,不敢再有动作。
打量着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见她心虚低头,不敢和自己对视,宋撷玉才压下心里的不悦移开视线。
这是新帝的头寿,她方才已经扫了陶太后一回脸,再来一次,弄的大家都下不来台,她头还没到这么铁的地步。
宋撷燕深吸一口气,眼尾微微发红,生生被气的,她与这洪家的姑娘无冤无仇,常年呆在学堂,确信不曾和这位洪姑娘碰面,可她非要缠着她不放,当真是晦气至极。
如今箭在弦上,看着一旁气的脸色都白了一层的自家三姐,宋撷燕低声开口:“三姐,要不燕儿上去随意拨弄几下。”
左右方才宋撷玉也当着众人说了她不擅音律,她乱弹一气,也算不得敷衍。
宋撷燕才要起身,就被宋撷玉硬生生按了回去,她看向宋撷玉,嘴型微张,显然是有些不懂她为何要把她给压回来。
宋撷玉冷眼打量着洪从雪,不屑的轻嗤了一声:“踩着我宋撷玉亲妹妹的名声往上爬?就凭她?也配?”
燕儿上去随便拨弄两下,再送洪从雪一个才名?如意算盘打的倒是好,只可惜算计错了人。
她既然自己要把脸凑上来给她打,就别怪她下手太狠。
垂了眼睑,宋撷玉嘴角笑开,她本就生的好,这么一笑更是让人不自觉放松下来。
“太后说的是,再推脱便是扫兴了。”
听宋撷玉应了下来,陶太后心中虽然觉得不寻常,这宋撷玉怎么转口转的这么快?
但也只是微微皱了眉头便将疑虑抛诸脑后,不管宋撷玉打的是什么主意,只要让宋撷燕上台,不论弹得好坏,她都能给宋撷燕一段夸赞之词,到时候再趁机提出自己喜欢宋撷燕这个孩子,让宋撷燕进宫陪她。
宋青山就算再不愿,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跟她撕破脸。
戴着护甲的手指在扶手上轻敲,陶太后眼里尽是势在必得,只要让宋撷燕进宫,不光淮阴王府,雍王府也能为她所用,保谢灵这个皇位坐的稳当。
毕竟,宋撷玉有多疼自己这个亲妹子有目共睹,而谢俶多看重宋撷玉这个王妃,也是众人皆知。
“还是雍王妃识大体,雍王得了这么一位王妃,是你之幸。”
趁了自己的意,太后也不吝啬对宋撷玉的夸赞之词,一句轻飘飘的虚言换淮阴王府与雍王府的支持,只赚不亏。
听陶怜白夸她,宋撷玉假意同意,片刻之后却又转了话头,满脸遗憾:“只是……方才长乐并不曾说什么谦词,我这七妹妹着实不擅音律,就不惹各位发笑了,长乐倒是对这三弦琴好奇的很,不若我献个丑,各位就当看个热闹。”
宋撷玉这话一出,四座皆惊,都没想到宋撷玉竟然会想出这么个主意来。
这可是三弦琴,在大禹罕见的很,整个大禹会弹得寥寥无几,而且满大禹谁不知道这位雍王妃草包的很?文不成武不就,也就那张脸生的鬼斧天工,钟灵毓秀,美貌是出了名的,但无才无德,却也是出了名的。
旁人得了这么个名声,十分的美貌也得折损了七分,偏偏这位雍王妃,哪怕名声再臭,再怎么嚣张跋扈草芥人命,那张脸再怎么折损也美的将旁人压的死死的,只要站在那里,哪怕面目狰狞,也透着三分娇蛮的味。
有这么一张脸,哪怕是个傻子,恐怕也多的是人心仪,旁的什么诗词歌赋,会了也只是锦上添花,不会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就这位,普通的七弦琴恐怕都不能弹明白,弹这三弦琴,可别冒冒失失的把这琴给毁了。
宋撷燕也急了,她只知道三姐姐擅骑射,拳脚功夫也会一些,可从来没听说三姐姐会三弦琴。
拉着宋撷玉的袖子不肯撒手,宋撷燕眼里含了泪:“三姐姐……燕儿的名声没事的,燕儿也不在乎那些虚名。”
宋撷玉拍了拍宋撷燕的头,安抚性的一笑,眼神温柔又固执:“燕儿不在乎,可三姐姐在乎。”
眼神逐渐幽深,她的妹妹,谁都不能欺负,真当她是死的不成?
被宋撷玉扯开手,宋撷燕坐在原处,手还不自觉攥成拳,盯着洪从雪的眼睛没了以往的温和良善,眸子黑的发红。
她不欺人,人却找上门来,还牵连了三姐!
谢俶察觉到不对,偏头,就见宋撷燕垂了眸,低着头,面无表情,神情冷然逼人,跟平时判若两人。
皱了皱眉头,谢俶凝视了宋撷燕几眼,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