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很有想法，同时思维方式也具备充分独立性的主持人，杨兰当然是具备属于自己的世界观和判断能力的，否则当年她也不会在自己的主持事业最顶峰的时候选择离开央妈出国进修。

在国外的学习和工作生活既赋予了杨兰开阔的视野和眼界，同时也让她在潜移默化间，同时具备了西方和东方两种不同方式的思维。

就拿刚才她提问的领域来说吧。

尽管杨兰在节目录制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在某些方面对方云墨的某些话进行一定程度的妥协，但是当方云墨抛出‘文艺电影市场无用论’的时候，杨兰潜意识里的固化观点还是不由自主的冒了出来。

很不幸的，方云墨对自己的审美，或者说是对自己的观点也很固执……

于是乎，两个人虽然脸上还保持着礼貌性质的面部表情，但是言辞之间却针锋相对，都丝毫没有任何让步的意思，让台下那些被邀请来凑数的观众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看傻了……

当然，对于这种情况，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自然是非常开心的了。

明明只是用“异乡与故土”这种泛大路货的选题做了一期节目而已，本以为走向会朝着忆苦思甜歌颂祖国的方向走，谁知道现在不仅和节目录制之初的目标相去甚远，而且论及吸引力无疑更胜一筹……

深谙媒体之道的节目组很清楚，一期波澜不惊，一切按照计划发展的节目和一期奇峰突起，有意外状况的节目相比，绝对是后者更能够有助于增长收视率。

当然，这些都必须要有个限度。

在节目组的提醒下，杨兰最终还是选择了克制自己的想法。

不仅仅因为她是这个节目的主持人，更重要的是节目录制到现在，距离她当初所做的选题已经相去甚远了……

再不加以约束，《杨兰访谈录》就快要变成一档娱乐辩论节目了。

“所以在你看来，作为一家影视传媒公司的老板，你必须也只能首先考虑商业电影对于公司业绩的推动作用，甚至在某些时候，不惜以自己的演艺事业为榜样，给公司的其他演员做个示范？”

“做示范什么的谈不上，”方云墨摆了摆手，“每个演员都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特殊个体，我的道路走到现在，虽然侥幸因为观众朋友们的支持，有了一些小小的成绩，但是如果拿来推而广之，甚至像您说的那样，拿去给其他人做示范，那肯定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我只能说，从公司层面来考虑，我只能在现阶段选择优先考虑商业电影……”

“现阶段？”杨兰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中的关键词，“也就是说，未来的某个时候，你其实还是不排斥运作甚至于参演文艺题材电影的了？”

“杨兰老师，我觉得你好像忘了，”方云墨无奈的一笑，“我其实也是演过文艺电影的……”

稍微停顿了一下，方云墨继续补充道，“我的第一部电影《独自等待》，如果按照通行的标准来说，其实也应该算是一部文艺电影……”

“……那你当初怎么没在这条道路上继续发展下去？”杨兰大概是以及从耳麦里得到了来自于导播间的提醒，继续问道，“当初你还凭借这部电影，拿到了一个金鸡奖的最佳男主角提名吧？”

呵呵，但凡是对于娱乐圈的奖项生态稍微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方云墨凭借《独自等待》拿到最佳男主角提名这回事，完全只能算是那票评委们为了维持仅有的‘颜面’而所做出的平衡之举而已……

除非当年没有任何一个演员符合最佳男主角的标准，否则以方云墨当时连二十五岁都没到的年纪，他不管演得有多么的好，最佳男主角的那座奖杯和证书也永远不可能会落到他的手上。

当然，这种话方云墨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明说……

“因为我那会实在是太穷了……”

这就是方云墨再三权衡之后，所做出的回答。

杨兰大概是从来没遇到过像方云墨这么喜欢赤果果把和钱有关的事情挂在嘴边，所以在听到方云墨的这句话之后，一直优雅知性的她居然愣了那么一瞬间……

“你……认真的？”

“您知道我当时接拍《独自等待》的时候，伍氏贤导演给我开了多少钱的片酬吗？”

“大概应该有几十万吧？”杨兰稍微想了想，给了一个大概的数字，“你当时已经出演了《天龙八部》和其他一些作品，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几十万的价格还是符合你当时的身价的。”

“……只有三万元，”方云墨一脸平静的报出了一个数字，“那大概是我入行以来，不算客串的工作在内，所拿到片酬最低的一次了。”

“不是伍氏贤导演觉得我不值更高的价格，而是当时他手上所有的拍摄资金一共也只有一百多万……”

“如果按照您当时给我预估的身价，《独自等待》里的角色是不可能选我的。”

“一百多万……这也，这也……”

杨兰‘这也……’了半天，最后也没‘也’出个子丑寅卯来。

她毕竟不算是深入影视制作这个圈子的人，对于圈内那些‘贫穷’剧组的境况，真的只能算是一知半解。

对于圈子之外的人基本上都会很难想象，为什么那么多反映现实，有足够思想深度的电影，会面临无钱可用的窘境……

话说如果方云墨告诉杨兰，当初伍氏贤导演之所以最终选择了他来出演《独自等待》，其实也是存了想要借着方云墨的名气来吸引更多观众，从而收回投资的想法，不知道这位小姐姐会不会有一种自己的固有世界观被砸碎重组的感觉。

希望她不会觉得，拍摄出那些经典文艺电影的大师导演们，一定从头到尾都没有承受过任何来自于制片人的压力，更没有因为钱的问题而改变过自己的创作初心……

不得不说，有时候给其他人留一些有所幻想的空间，其实也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