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大理寺路上,林少安皱眉道:“我听闻这种官府重案的嫌犯一般是见不到面的,表姐,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魏子清脸色微白地摇了摇头,“子宜说得对,不管如何总得试一试,若是不见你表姐夫一面,我这心总是不踏实,也许老天见你表姐夫受了那般冤屈,开眼了呢?”
林少安便没说话了,只在心里默默道,不管如何,总要想办法让表姐见表姐夫一面才行。
到了大理寺,几人说明了来意,不待那官兵说什么,林少安便走前一步,往他手里塞了块银子,笑道:“这位官兵通融通融,我表姐身怀六甲,不宜受惊,您就当做做善事罢。”
官兵大感诧异,明明上头已是下过命令,若是袁编修的家人来探望,一律放行,但有银子收,傻子才不收,他顿时利落地把银子揣进了兜里,笑得无比灿烂,“没问题,我带你们过去!”
林少安却是没想到会这么容易,顿时惊喜地看了莫小蝶她们一眼,魏子清也是一脸惊喜,莫小蝶却是有些哭笑不得。
她知道萧楚睿已是给他们打点好了,便是林少安没有拿出银子,他们也能顺利进去,应该说,若是没有萧楚睿,林少安给再多银子也没用,但这话,现在却是没法跟魏子清他们说。
看到魏子清眼中对林少安深深的感激之情,莫小蝶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萧楚睿做了那么多,当事人却半点不知道。
几人在官兵的带领下,一路来到了阴湿的地牢,莫小蝶是第一次来古代的牢房,牢房光线昏暗,里面的味道实在不怎么好闻,飘荡着一股若干个大男人好几天没洗澡混在一起的气味。
两边的牢房中间是一条狭窄的泥土路,几乎每一个牢房里都关着一个人,好几个人还披头散发的,一副癫狂的模样。
不知道走了多久,那官兵终于停下脚步,几人都知道到了,魏子清赶紧扑上去握着牢房上的两根木栏,泪眼盈眶地看着里面身穿囚服一脸惊讶的袁鸿杰,原本坐在草垛上的袁鸿杰马上站了起来,“你们怎么……”
这种官家亲自插手了的案件,他们不可能进来才对啊!
那官兵一打开门,魏子清就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走到袁鸿杰面前,细细地打量他,明明只是一晚上没见,她却仿佛隔了小半辈子,急声道:“你没事吧?都是托了少安的福,我们才能进来看你。我……我给你做了点儿吃的,这里定然没什么好吃的罢。”
袁鸿杰微微一愣,虽然觉得林少安应该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改变官署的办事章程,但也没心思想那么多,见魏子清说着,便要弯下腰把手中的篮子放下,赶紧扶住了她,嗓音晦涩道:“地牢这种地方你不该过来。”说着,他看向了莫小蝶和林少安,“你们也是,快带着你大姐回去,你大姐的身体在这里待久了不好!”
莫小蝶心中忽地闪过一丝怪异,袁鸿杰为什么急着赶他们回去?而且方才她见到他时,他垂着头坐在墙角,整个人分明散发出一股心灰意冷的气息。
如果他是被冤枉的,正常来说不应是这样一个精神状态!她走前一步,眼神微沉道:“姐夫,我们好不容易才进了来,机会宝贵,现在不是说这种废话的时候。”
袁鸿杰微微一愣,只觉得如今的子宜,有一种说不出的强硬之感,竟让他不自觉地想顺从她的话。莫小蝶继续压低声音快速道:“姐夫,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那么早就去了翰林院?又怎会和那死者在一处?还有,你当时怎会去吸他伤口上的血?”
袁鸿杰下意识地张了张唇,却忽地仿佛想到了什么,眼中有挣扎之色一掠而过,摇了摇头道:“子宜,你便是知道了这些也无用。”
莫小蝶深深看了他一眼,道:“那好,你告诉我,你先前是否曾有被毒蛇咬伤的经历?”
袁鸿杰一怔,这回终于是点了点头,哑声道:“是,你怎么知道?”
莫小蝶轻笑一声,对于这种不配合的嫌犯,她一向没什么好脸色,“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又为何告诉你?”
袁鸿杰被她一噎,莫小蝶的眉眼一下变得凌厉起来,紧盯着他道:“姐夫,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但不管做什么,你都要想清楚,大姐和恬恬都在家里等着你!”
袁鸿杰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惨白,额上都似乎要冒出冷汗来,魏子清看得心疼,连忙开口道:“子宜,我知晓你担心你姐夫,但你姐夫说得对,这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事,一切事情,自有官府的人查证,总之、总之,你姐夫什么都没做,最后总会还他一个清白的。”
莫小蝶却没那么乐观,看着袁鸿杰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眼神,她心里一沉,袁鸿杰真的什么都没做吗?
否则,他的态度为何那么奇怪?
几人和袁鸿杰说了一会儿话,便出去了,却不料刚出了地牢,便又有一个官兵过了来,道:“几位,张侍郎有请。”
魏子清和林少安讶异地对望了一眼,莫小蝶也是有些惊讶,这张侍郎应就是大理寺去袁家搜证那天出现的刑部侍郎,他怎会突然要见他们?
一颗心顿时更沉了些许。
最后,他们三人跟着那官兵一直走到了大理寺内院一个幽静的小厅里,身着官服的张侍郎已是在那里等着,见到他们,赶紧让他们坐下,亲自给他们倒了茶,眼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莫小蝶,道:“实不相瞒,今天请你们到此处,是为了袁编修的案子。”
看了看大着肚子一脸不安的魏子清,他有些怜惜地道:“其实,我们已是查出了袁编修与案子无关的证据,死去的冯修撰经过仵作验尸,证实是前天死亡的,因翰林院在皇宫里,进去的人都会有登记,前天原本是官员休沐的日子,冯修撰却不知为何进了宫,自此便一直没有离开,直到昨天早晨被发现死在翰林院。
而袁编修前天一天都没有进宫的记录,然而……”
张侍郎最后那声“然而”仿若一盆冷水,一下子烧灭了几人心底升腾而起的惊喜,张侍郎看着他们,表情怪异道:“我们审问袁编修那天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时,他什么都不愿说,只一直沉默,这个案子是大理寺与我们刑部一起办理,便是我们查到了袁编修与冯编撰之死无关,大理寺也不愿意放人,说是袁编修这态度十分诡异,即便不是主谋,也定是与这个案子有关!”
毕竟当初,他嘴唇都是血的模样,可是许多人都看见了的!
张侍郎继续道:“你们是袁编修的家人,可知道袁编修为何不配合我们办案?或者,他最近是否有什么怪异的举止?再这样下去,他便是无罪,也免不了要被判一个知情不报的罪名,更甚者,会多一个妨碍公务的罪名,恐会影响他日后的官途。”
魏子清紧张地在桌子底下攥紧了帕子,她是知道的,袁鸿杰近日怪异的举止多了去了,她心头的不安越来越浓,莫非自家夫君当真和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不成?
林少安听得沉重之余,有些微讶异,他总觉得,眼前这个刑部侍郎似乎话里行间都在为他们说话,替他们着想,甚至不惜与大理寺对抗,他阅人无数,那张侍郎眉宇间的殷切和关心做不了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