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晓羽走到红砖楼的走廊下，从窗户朝教导处里面看去，黄主任还没有来，只有几个年轻的老师在里面闲聊。他便没有进去，站在回廊柱子的阴影中等待。大概是门窗都没有关的缘故，教导处里的说话声清晰可闻。出乎他意料，老师们竟在兴致勃勃的谈论有关“52赫兹音乐电台”和“年级前十”的事情。

“那个程晓羽弄的节目确实还可以，比现在很多电台的音乐节目都要强。是个人才.......”

“我觉得是天才。”

这甜腻腻中又带有一丝骄傲的声音一听就是崔媛媛的，听这语气崔老师还是蛮喜欢他的，不过这些天好像没怎么见到她。他想也不奇怪，崔老师又不是教他的音乐老师，实际上他们高三连音乐课都已经无了.......

“天才还不至于，苏虞兮那样的才能称之为天才吧！他算是那种非常懂音乐，非常热爱音乐，还特别有创造力的......”

“这还不算天才吗？你们知道不不知道国庆文艺汇演的两首歌都是他自己编排的。”

崔媛媛立刻帮程晓羽辩解，语气还有点不满。

“啊？这么厉害？”

“那可以啊。都会自己编曲......”

“我觉得吧，天才.....怎么也不可能考倒数第一啊！还是我们国内教育过于僵化，毁灭了创造性，所以教育不出这样的孩子。也许程晓羽这样的在亚美丽加会不少。但像是苏虞兮这样的，不管在哪里都很少。”

“这样说好像也有道理。”

“确实，亚美利加在音乐教育这块领先我们太多了。”

“我看程晓羽的‘52赫兹电台节目’在亚美丽加应该很普通，他也只是把亚美丽加那边的流行文化带到了国内......”

“不管怎么说......‘52赫兹音乐电台’这个节目真的可惜了。”

“是啊！黄主任要求他考年级前十真就是不给机会。”

“其实黄主任也挺难做的，家长举报也不能不管......”

“所以我说我们国内教育僵化嘛......”

“我看程晓羽挺聪明一孩子啊！怎么都不应该考倒数第一啊？”

“可能把心思全都用在音乐上了吧。”

“也有很大一部分家庭的原因吧！没听见那天‘国庆文艺汇演’上怎么说的吗？他妈妈已经不在了......孤身一人从亚美丽加来华夏，在苏家寄人篱下.......说实话，想着就挺惨的。”

“但这孩子真得挺坚强的。每天坚持在音乐教室练琴，一天都不懈怠，也不诉苦，还笑嘻嘻的。”崔媛媛叹了口气说，“反正我是挺心疼这孩子的......”

“你们说他真是苏家的私生子吗？我看他和苏虞兮完全不像啊？”

“不是的话，苏家人把他接回来干什么？”

.........

老师们聊来聊去，最后还是聊到了他的八卦上，比刚才更热火朝天。作为当事人，程晓羽心想这也是他内心深处的疑问，只不过他一直和苏长河关系不睦，根本没有办法开口聊。

这也是他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和苏虞兮关系的缘故，不光这是个可怕的爆炸性新闻。还是一个程晓羽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灵魂拷问，甚至内心隐约想要逃避的问题。

就在一群老师八卦的越来越深入的时候，程晓羽看见了矮矮胖胖的黄主任背着手走到了教导处的门口，顿时所有的议论戛然而止。

程晓羽刚才听老师们聊自己的八卦听得入神，也不清楚黄主任刚才看见站在侧面廊柱下的自己没有，思忖了一下，为了避免气氛尴尬，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稍微等待了一会，才走到教导处的门口喊了“报告”。

“进来。”

已经在椅子上正襟危坐的黄主任瞥了程晓羽一眼，面容严肃的发声，前几分钟还在热烈讨论豪门八卦的老师们此时安静如鸡，教导处里弥漫着一股萧杀的气氛。

程晓羽一边往里面走，一边猜测是不是因为教导处的执掌者黄主任，心情很不好的缘故。以前黄主任坐在他那调到低的不能更低的电脑椅上，笑颜如猪笼草，活像弥勒佛，而眼下就像是《封神榜》里雷震子和土行孙的混合体......

“不会黄主任也上贴吧吧？要是黄主任也上贴吧......就凭那篇黄员外x食堂大妈的恶搞小作文——《大叔阿黄》，自己不死也得脱层皮。”

程晓羽头皮发麻，站到了黄主任的办公桌旁边，装成老实巴交的模样说道：“黄主任，我有事情想向您汇报一下。”

黄主任抬手捋了捋本就不多的发丝，让那几缕可怜的头发能盖在油光发亮的头顶，“什么事情.....”

程晓羽低头看着黄主任在几缕发丝掩盖下的地中海，又想起了食堂里挥舞着勺子的胖大妈.......他敢赌咒发誓，他绝对不会因为容貌想要取笑任何人，可想起王欧背诵模仿某本著名非物质文化遗产所写的黄主任和食堂大妈小作文时，还是忍不住想要笑。

“大叔阿黄的高中成绩并不理想......”

程晓羽脑子里闪过了这行字，他抽动着嘴角，强忍着笑意说道：“就是有关这两天学校里的同学，弄了一个什么‘听歌自由，拒吃食堂’的运动，我觉得不太合适，想向您申请一下，由我在广播里跟同学做个解释，让他们停止这样的行为。”

黄主任瞥了程晓羽一眼，没好气的说道：“看样子你的思想觉悟很挺高的嘛！？”

程晓羽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必须地，毕竟咱也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xxxx接班人。怎么能没有一点思想觉悟？”

寂静的教导处发出了微微的笑声。

黄主任语塞了一下，拍了拍桌子，“我说程晓羽啊程晓羽！上次‘文艺汇演’的教训是不是还不够深刻？我看你的检讨真是写到狗肚子里去了！还说期中考试考年级前十，整天不务正业，你要是期中考试考不好，会不会被全校师生笑掉大牙！”

“我复习得挺好的，应该能考个不错的成绩。”程晓羽笃定的说。

黄主任板着脸说：“你可别想着搞什么歪门邪道！”

“怎么可能！我程晓羽可是有底线的人。就算是考零分，也不可能作弊！”

“严肃点！给你讲正事，还嬉皮笑脸得意洋洋，说什么自己是xxxx接班人，你不做败家子就算是对得起......”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他没有继续骂下去，叹了口气，挥了下手说，“行吧！行吧！我倒是要看看你期中能玩出个什么花样来。”

程晓羽猜黄主任是想提他的母亲，可究竟是生母还是继母，就不得而知了。不论是那个，都是他必须尊敬的长辈，于是他正色说道：“保证不会叫您失望。”

黄主任蹙着眉头挥手赶人，“赶紧走！赶紧走！我现在看到你都头疼。”

程晓羽丝毫不慌，“嘿嘿”一笑说道：“再见！黄主任。”

“记得去广播站，现在就去。”

“好叻.....”

“要是期中考试考不好，你以后就别来教导处了！”

程晓羽在黄主任的百般嫌弃中走出了教导处，直到跑到广播站，他也没有能看出来黄主任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是一切风波的始作俑者。已经无关紧要了，他说不定会成为第一个被惩罚禁止进入教导处的学生，这还真是个悲惨的结局。

“都怪王欧......还有那个写《大叔阿黄》的孽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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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广播站，程晓羽用黄主任的谕旨停了今天的新闻播报节目，在广播里发表了一番言辞恳切的感谢和请求。

周三的时候，学校食堂基本就恢复了正常。大家的焦点都转移到了苏虞兮昨天究竟是为了什么没有去吃食堂。

程晓羽和苏虞兮是邻居的谣言一时之间甚嚣尘上，反正没有人想到他和苏虞兮天天同一屋檐下，还是兄妹，但这些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了。

周四一到，学校里的气氛骤然间就紧迫了起来。总之，玩归玩，闹归闹，别拿考试开玩笑，每个复礼学生都如临大敌，即便是期中考试，谁也都不想要考砸，期中考试之后紧跟着就是家长会，为了不让家长丢脸，学生们也是拼了命。

第一堂考的是语文，题目不算难，本身也是程晓羽所擅长的科目。程晓羽扫了下试卷，就踌躇满志的开始了他车祸之后的第一次重要考试。

语文本来就是程晓羽比较擅长的科目，题目也不算太难。一路砍瓜切菜般的写到了作文题，题目竟然是以“鲸鱼”为题写一篇作文。很显然出卷子的老师，有听过他的节目，这道作文题，也算是为他量身定制的。

但程晓羽思忖了片刻，避开了“52赫兹的alice”这个很好发挥的内容，而是另外写了一个故事，狐狸和鲸鱼的故事。

如果说“52赫兹的alice”是一个有关孤独的故事，那么狐狸和鲸鱼就是一个“追梦”的故事。写完之后，程晓羽浏览了一遍，觉得这又不只是有关“孤独”和“梦想”的故事，它同样也在表达着他有关“人生意义”的哲思。

时代一直在飞速发展，经济越来越发达，但人类似乎并没有从枷锁中解脱出来，我们大部分人摆脱了沉重的生存枷锁，却被消费主义和nai头乐禁锢在欲望枷锁之中，无法看清内心真正的需求。这其实是文明的悲哀。经济这头怪兽拖起现代都市文化变异出来的，这座沉重而又冰冷的水泥钢筋铸造的建筑物，碾碎了人类的精神原乡，粉末了我们的价值观。

梦想，逐渐被腐蚀成了金钱的模样。

我们这一代人，迷失在了铺天盖地的广告之中，把浪漫、成功、美、奇异、风光、优越、稀缺，以及科学进步与舒适生活，全部附着在了资本灌输给你的各类商品之上。比如钻石等于浪漫，有钱等于成功，白瘦幼等于美，奇异等于珠宝，风光等于五星酒店，优越等于豪车，稀缺等于奢侈品，科学进步和舒适生活都是商品的附加值......

程晓羽第一个交的卷，在全班同学惊讶的视线中走出了班级，大家都以为程晓羽已经放弃了挣扎，开始摆烂，他们不懂程晓羽心中的感伤。

下午来到了检验程晓羽这些天特训成果的环节，他先翻了下试卷，看到最后一页的大题，苏虞兮押中了两道，稍稍放下了心。按照先易后难的原则先做基础题，果然也如苏虞兮所料，万变不离其宗，在急促的心跳中程晓羽运笔如飞，每攻克一道并不算难的题目，都会生出在苏虞兮的帮助下，自己又向着胜利迈进了一步。做到后面越做越热血沸腾，竟做出了一种上战场的感觉。

不过最后两道难度比较大的拉分题，程晓羽还是做不出来。做不出来他也没打算空着，而是在空白的地方写了一篇赞美数学的小作文。在数字和文字的世界，这些美妙的言语仿佛替两者找到了和谐，这不是答案却胜似答案。

历史、政治、地理程晓羽都认真复习过，但两天的考试几乎榨干了程晓羽的精力，看着欢呼雀跃的少年同学们，程晓羽真希望这样单纯的快乐能够感染自己。

（稍后还会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