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城堡寂静而安宁,好似从远古岁月就沉睡在这里未曾醒来的猛兽一般,只是静静的趴在那里,惬意无比,安然自得。
悄无声息之间,艾伦和黑袍人越过了大门的阻拦,从外面进入到城堡内部,经过了弯曲回环的道路,略过了毫无价值的院子,最终,找到了城堡的议事大厅。
黑袍人悄然施法,和艾伦进入到这大厅之中,看见了内里奢华的装饰。
议事大厅内部并不幽暗,由一整块水晶雕刻而成的明灯高挂在城堡大厅,放出明媚而醉人的光彩。
黄白色的细腻砖石铺在地上,被这灯光照耀的更加光明,有种明亮的色彩。
由珍贵的黑天鹅绒毛织就的地毯铺在黄白色的地面上,幽黑深邃,奇异动人,与高处的明光相应和,更显得此间主人的尊贵与不凡。
大厅的墙壁之上,一次挂着各式各样的人物画像,画技非凡,栩栩如生。
这画像从大厅的入口处两旁挂起直到远处用来开会议事的长桌尽头。
这些画像似乎是按照时间排列,从画像中人物的装饰可以明显看出时光的变换,时代的更迭。
从中古到现代,从愚昧到文明,从奴隶社会到蒸汽时代。
只是看着这些画像,就可以感觉出这个城堡主人来历的非凡,以及底蕴的深厚。
毕竟,平民是没有资格拥有完整的家族传承体系的。
这并非是什么法律所规定的,而是一种众所周知的潜规则。
因为在贵族看来,那些平民,只有一辈子给他们当牛做马的命,哪有什么资格和他们一样,为逝去的祖先建立完整而可以考察的家族谱系呢。
当然,还有的原因就是,在成为贵族之前,平民的祖先往往并没有什么值得记载的事迹。
而且,他们也没有那种本钱来追根溯源,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对于他们而言,活着,就已经是拼尽全力了。
看着墙壁两旁绵延了数十米长的画像长龙,艾伦心中蓦然叹了口气,生出一种感叹。
但不过转瞬,这样的感叹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至少,相较于腐朽而落后的中古世纪,现在的这个时代已经比曾经好上太多了。
“查找一下吧,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这时,走在艾伦身后的黑袍人发出了这样的消息。
艾伦了然的点了点头,收敛了多余的思绪,开始在这个大厅中搜寻起来。
说实话,艾伦他们现在早已经达成了既定的计划,可以选择离去。
毕竟,艾伦和黑袍人来这座古堡的本来目的是为了验证黑袍人的消息是否正确,检验对方的合作诚意。
而在两人之前进来和来到大厅的这一路上,见到的那些血族,那些浑身缠绕着冤魂和怨气的嗜血蝙蝠,已经足够艾伦证实黑袍人的诚意了。
他们完全可以功成身退,完好无损的脱离这个陷阱,摆脱走钢丝的风险。
但是艾伦不想。
他知道,这样的选择的确是最安全的,但不是最好的。甚至,算不得好。
他希望,能够做的更多一些。
毕竟,迪尔诺城的遗弃血族不管是从提尔罗斯的方面而言,还是从他们本身的秉性风格而言,都称得上是奥古斯都家族的敌人。
而敌人,往往是死了的才是最好。
艾伦不愿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被动防御,他更喜欢的是防范于未然、斩草于未生的果断。
而且,总有些账是要算的。
艾伦微微凝神,眼神微眯,锐利的目光宛如刀剑,好似能透过大厅中散落的光线,看见那一轮清冷的银月,看见那月光下衰败的、眼含着不甘绝望和怨愤的女尸。
所以,哪怕在证实了黑袍人消息的真实性之后,艾伦也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而是朝着黑袍人提议,希望他能够帮助自己。
不过让他也没有想到的是,这想象中无比艰难的劝导过程却是意外的顺利,甚至于,他还没有把话说完,对方就已经同意了下来。
只是,虽然觉得对方的答应过于迅速,但是他却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只能接受了对方那套彰显诚意、开始合作、夯实双方信任基础的说法。
然后,他们两人就在这藏着一大窝吸血蝙蝠的城堡里,开始探查起敌情来。
还是那句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如果能够在开展之前摸清楚对方的信息,那么天然就占了先手,有着巨大的优势。
当然,如果他们查探到的对方的实力并不怎么充足的话,都不用等到之后的决战了,艾伦和黑袍人两个就可以直接联手把这里平了。
毕竟两个白银阶中也算得上一流的强者联合在一起,其战斗力可不是简单的1+1=2.
哪怕因为信任的原因,比不上艾伦和雷纳德的默契组合。
但是黑袍人远超雷纳德的实力,却足以抵消默契不足的缺点。
当然,这只是最理想的情况。如果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顺利,那么艾伦就会试图努力,看是否能够从对方的老巢找到对方和提尔罗斯家族面和心不和的原因,或者说证据,把柄。
如果真的能找到的话,那么其中可操作的空间可就大了去了。
说不定,他们还能玩一手临阵倒戈的戏剧。虽然这些家伙不是什么好人,但每张厕纸都还有它的用处,这些人也是可以废物利用的,能够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发挥一下最后的余热嘛。
没错,生命的最后阶段。毕竟哪怕他们改邪归正,艾伦他们也不可能让他们逃脱法律的制裁。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在他这里是行不通的。
戴罪立功也不是不可以,但前提是不能犯触犯不可饶恕的、无法原谅的原则性错误。
很遗憾,屠戮无辜、残害人族的这些家伙,是没有被宽恕的资格的。
不过这与艾伦想要利用他们并不冲突。
艾伦很乐意把这些垃圾循环利用,为这个世界作出一些微不足道的贡献。
但是令人遗憾的是,他们一路找来,找完了城堡的前半部分,依旧没有丝毫的收获。
所以,他们不由得吧希望放在这位于城堡中心的议事大厅,希望能在这里有一个好结果。
毕竟无论是从地理位置,还是从象征意义上来说,议事大厅“出货”的可能性,都要比其他地方大得多。
两人在这议事大厅里悄然游走,敏锐的感知和灵觉小心翼翼的放出,检查着每一寸角落;波动为不可闻的法术激荡而热烈,扫过每一处空间。
不过,饶是他们再怎么仔细,将这座宏伟而高大的建筑扫描了几个来回,却也没有一丝半点的收获。
换作常人,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城堡都要搜查一半了却还是没有收获,估计早就愤怒起来了,但是艾伦和黑袍人却没有,没有愤怒,没有沮丧,脸色平静,神色如常。
他们很清楚自己做的是什么事情,也明白这样的这件事的难度。
如果真的这么容易就有了发现的话,那他们还真不敢相信,毕竟如果迪尔诺城的血族这么不堪的话,这些血族是怎么安稳的扎根迪尔诺城数百年的,全凭提尔罗斯家族的扶持吗?
所以他们也就是搂草打兔子,有自然好,没有也不差什么。
如果他们收集够了足够多的资料,或者在离开的时候制造一场巨大的混乱,其效果并不比寻找提尔罗斯和这些血族的间隙差上多少。
艾伦朝着黑袍人传音说道,“没有发现。”
“我也没有。”
“行,换个地方吧。”
简短的交流之后,两人就准备离开,继续探查敌情的大业。
不过,说实话,对于毫无收获的情况艾伦心中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沮丧郁闷,反而有些开心。
因为从他们目前的探查中他可以很清楚的发现,盘踞在这座古堡里的血族势力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强。
的确,或许是因为血族的种族特性以及他们放纵天性的缘故,所以这座古堡里执勤、歇息的黑铁阶血族极多,甚至只黑铁阶巅峰的存在艾伦就已经看到了近十个。
这还是只是城堡前半部分的人员分布,不是全部。
可想而知,这座城堡里血族的力量究竟是何等庞大。
但这一切并不值得艾伦担心,甚至都不被艾伦放在心上。
毕竟,没有进入白银阶的黑铁阶,对于白银阶强者而言,那真的是有多少杀多少。
也许拥有超出了黑铁阶的魔具和非凡手段的黑铁阶超凡者可以和白银阶勉强比划一二,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他们败亡的最终命运。
因此艾伦最多的也就是怎么应付血族的可能的底蕴,比如说哪一代的先祖留下来的【不朽圣痕】啊,或者说先辈强者留给后代留作底蕴的黄金魔具啊。
这些,才是艾伦需要注意的存在。
毕竟在之前列车南下的时候,艾伦在车顶和人交战的时候,可是遭到过【不朽圣痕·王权(残)】的压制。
这不由得不让艾伦慎重考虑对方可能持有完整的【不朽圣痕】的可能性,并且思考相应的应对方法。
当然,能够让艾伦放在心上的,也就是这些了。
除此之外,其他的都是浮云。
哪怕是那些黑铁阶巅峰的存在,在他看来也算不得什么,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像雷纳德一样在关键时刻爆种的。
虽然黑铁阶进阶白银的必要途径就是在绝望中寻找希望,在死寂中发掘奇迹,于不可能中点亮意志火花,觉醒灵魂,铸就奇迹之力。
但是,就这样一群冤魂缠身、精神蒙昧,一身力量是用人族生命力提升起来的畜生,想要做到这一点,还真是想的太多了。
他们的精神,身体,都没有达到进阶白银的必要条件,又怎么可能绝境爆种,完成逆转。
蓦然,灵光闪现,艾伦一个恍惚,似乎有些明白了那些血族归顺帝国的缘由。
可能他们也是发现了这种方法的害处,才会放弃了那种好似将一个人全部吞食的魔道手段,安安稳稳的生活在帝国的体制之下。
心念转动,艾伦将这个念头放在心底,想着回去之后在雷纳德或者莱恩大师那里进行验证,和黑袍人一前一后即将离开议事大厅。
不过,就在这时,两人的脚步蓦然一顿,然后以极快却没有引起丝毫风波的速度躲到了角落,屏气凝神,将浑身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心念一动,艾伦的呼吸断绝,原本就细微到不可察觉的呼吸声彻底消失,澎湃有力的心脏也好似停止跳动一般的安静下来,到了几分钟甚至十几分钟才跳动一次的频率。
要不是艾伦浑身上下的血液还在奔流,为身体各处运输着丰富的营养,估计他和死人也差不了哪里去了。
而站在艾伦身旁的黑袍人也不遑多让,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凭借两人精神相连的联系只见微弱的幽光闪烁,黑袍人就彻底失去了所有的气息。
哪怕是艾伦,一时间也难以发现对方的存在感。
两人的精神依旧联系在一起,但饶是如此,艾伦却只感觉精神的另一端好似链接到了一片虚无,空空荡荡,没有丝毫着落。
两人之间的精神联系就仿佛一根绳索般连在两人之间,未曾断绝,但是艾伦却只能“看见”绳索的另一端空无一物,好似见鬼了一般飘在空中。
艾伦心中惊诧不已,但还是迅速收敛了所有心神波动,心灵澄澈,精神空冥,整个人宛如一颗平淡无奇的顽石,完美的融入了这方密闭的空间。
当艾伦和黑袍人都准备好了后不久,议事大厅外也传来了熙熙攘攘的声音。
砰!
紧闭的大门豁然洞开,灿烂而温暖的阳光透过大门,越过寸高的门槛,在幽黑的地毯上散落细碎的光辉。
好似舞台上的聚光灯蓦然大放光明,照亮了舞台,为即将上演的戏剧拉开了大幕。
哒哒哒!
密集的脚步从门外走来,踏在柔软的地毯上,踏在细碎的光斑上,气概非凡,却无声无息。
但是,在艾伦平滑如镜,安宁如湖的心灵中,却好似重石坠水,泛起层层涟漪,倒映出来人的样貌气质,如人照镜,分毫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