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星河?”
喻星河回过神来,手指在嘴唇上轻轻抚过,眉眼里融着笑意:“怎么了,许然师姐?”
“这是傅老师让我给你的资料。”
“谢谢。”
这段时间以来,许然只有工作任务的时候她才会来事务所,和喻星河交谈的内容也只限于工作内容。
傅尧不愿再去相亲,和母亲大吵一架之后,又回到了律师事务所,要手把手的带喻星河上路。至于许然,在文字方面的工作已经相当出色,只是在实践环节稍有欠缺,因此傅尧这次去邻市取证,不仅要带上喻星河,也会带上她。
许然对她的态度又回归了正常,喻星河不禁怀疑,前一段时间是自己自作多情了。许然对她来说有那么一点知遇之恩在,她不想因为自己凭空的猜测而过分冷淡。
她看了看手上的日程表,周五晚上的飞机。每次都是徐老师出差不在家,这次是她要出差了。
徐冉今天下班下的早,顺路过来接她,车子早已停在了楼下,看见傅尧和喻星河边说话边出来,她刚想下车,目光却落到两人身旁那人身上。
似乎是星河上次说的许师姐。
她抿了抿唇,按了下喇叭,三人齐齐抬头看了过来,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一张白瓷般洁净的脸庞来。
傅尧双手插在裤兜里,走到她车前,偏着头问:“我说徐总,你要是这么急着见老婆,怎么就不入伙我这事务所啊,我把办公室让给你。”
徐冉挑了挑眉:“我对你的办公室不敢兴趣。你这里地皮不错,可以考虑。”
傅尧:“……”
这女人,不就比他有钱吗!
他挥了挥手:“我走了,星河周末跟着我出去取证,先和你打个招呼,省得你一怒之下砸了我这块地。”
喻星河刚和许然说了再见,坐上了副驾驶的位子,偏过头笑着问:“今晚要在外面吃饭吗?”
车窗缓缓摇起,阻断了外面某道目光之后,徐冉才说:“之前不是想说吃越南菜,有家新开的店不错。”
她递了手机过来,给她看了那家店的情况,有点远,在城南,开车过去可能要一个小时,又赶上下班的晚高峰,时间可能要更久。
赶在取证之前梳理案子,喻星河最近睡得不太够,昨晚那么一触碰,她面红耳赤,即使在空调房里也出了一层细汗,很久才睡着。
此刻她困了,就歪着头,靠着车椅,睡着了。
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徐冉从车厢里拿出小毯子,给她盖上。
她的小脸几乎都埋在了长发之中,睫毛像把小扇子,弯弯的,长长的,十分可爱。
徐冉给她调整了一下姿势,手从她后颈环过,另一只手则扶住她的腰,最后将她的长发揽到了耳后。
直到下车的时候,喻星河整个人还有点懵懂,像小奶猫似的,说话瓮声瓮气的,听的徐冉低低的笑。
徐冉将菜单推给她点,喻星河点了咖喱鸡、盐焗虾球和越南春卷,又点了两杯奶昔。
她跟着徐冉出来的时候从不奢侈,似乎是不知道她多有钱。
这家店人不多,菜上的很快,喻星河咬着管子,喝了一口椰青奶昔,又用勺子舀了一口冰沙,吃的嘴唇边缘一圈白胡子,之后又要喝徐冉那份牛油果的奶昔。
徐冉将杯子推给她,本来以为女孩会换掉吸管,谁知道她就这么舀着自己的吸管,慢慢的吸吮了一下,然后微微伸舌,舔了舔唇上的白胡子。
徐冉的目光随着她的唇舌微微动了一下,继而又克制的收回。
昨晚……
这家店的口味很正宗,咖喱鸡香郁鲜嫩,虾球也鲜掉眉毛。
徐冉含笑看着她,却不怎么吃,原来看着别人吃饭,也有这般趣味。
吃完饭,喻星河在餐厅门前等她,徐冉去停车场取车,却没想到撞上了秦济楚。
“你来这里和朋友吃饭?”
“带着星河过来的,你和谁一起?”
“徐宁啊。”
徐冉微怔:“没听她说起。”
她开车出去,果然看见喻星河身旁站着个少女,正是徐宁,她的耳尖红红的,因为很少说谎,第一次很不适应。
“我和星河姐姐说了,我以为她会和你说。”
喻星河立刻点头:“是我最近工作太忙,给忘了。”
先前葬礼的时候,徐宁哭的太伤心,是好友帮着照顾她的,徐冉也知道。
“下次请济楚到家里吃饭,不用再外面吃。”
徐宁乖乖点头,上了姐姐的车,一边说:“秦姐姐,再见。”
“都说了,我比你大二十岁,叫阿姨。”秦济楚也摇上车窗,准备离开。
喻星河和她对望一眼,又看了看专心开车的徐冉,心里忽然有种淡淡的愧疚。可是少女方才认真祈求她时的紧张神色,让她想起以前的自己,她没办法拒绝……
周五下班前,喻星河给徐冉打了电话:“徐老师,我等会直接从事务所走了,早上出门的时候我提了小箱子了。这边离机场近,就不回家了。”
徐冉:“路上小心,记得给我电话。”
喻星河嗯了一声,说了句有事要忙,挂了电话。
徐冉盯着手机看了两眼,这小没良心的,出差出的这么欢乐。
习惯了周末在家,徐冉也没再去公司。周六早上起来晨跑了一圈,而后又陪着母亲在花园里浇花,浇了半天一看时间也才上午9点半,时间怎么就过得这么慢?
以前周六这个时候,她在做什么?
似乎是品尝最新出炉的甜品,星河在网上买了厚厚一本食谱,每周六在家折腾新花样。徐冉虽然不爱吃甜食,但是也都尝了个遍。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四处看了一眼,决定给自己找点事情干,叫了徐自恒下来:“念念呢,今天给它洗澡了吗?”
“没有!”姐姐难得不是拿红包砸他,徐自恒激动的冒泡:“我去带念念下来!”
乔言对狗毛有一点点轻微的过敏,所以徐自恒一天要给狗狗洗两个澡,将它的毛发打理的干干净净。他暑假的大多时间,都在尽心养这只大狗。
徐冉只是负责在一旁加水,看着少年动作很熟练,似乎因为她在,所以格外的卖力,恨不得将念念每根毛都洗成透明的。
“姐,你现在还记……”徐自恒话问到一半,停了,但徐冉听懂了。
她的声音很淡:“忘记了,你也不要再记着了。”
徐冉站起身来,准备回去,徐自恒在背后看着她,慢慢红了眼睛。
回到家里,徐冉不想去书房处理文件,回到房间里,蓝色的小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昨晚它的主人没有回来,徐冉坐在床边,戳了戳被角,感觉自己和它一起被人抛弃了。
她在桌边坐下,就坐在女孩常坐的位置,她常看的那本书半摊在桌上,白色封皮磨的旧了。徐冉本来不打算看的,只是有张明信片露了一半出来,纸页发黄,字体优美。
那是她的字。
她将书摊开,看到那本诗集里写的是徐志摩那首《偶然》,也是她写在明信片上的零碎句子。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
最后一行字似乎是被雨滴打湿了,模糊的字迹已经彻底晕开来。但徐冉记得那句。
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那是以前她走之前,送给女孩的明信片。
她竟然留了这么多年。
临行之前,喻星河请求她留下,徐冉没有说过什么,只是从她的门缝里塞进去这张明信片,而后在雪夜里离开。
少女的喜欢啊,就像是冬日的初雪,一见阳光,就会融化。
可命运总是阴差阳错,最爱捉弄她这种以为一切都不可能的人,当年的少女竟然成了她名义的妻子,虽然仅仅是名义上的。
徐冉将这本书扣上,没有看到扉页写着那句话——
少年不识爱恨一生最心动。
这一天的时间都过的格外漫长。
徐冉躺在床上的时候,看了看手表,才8点。
今天没有短信,也没有电话,她似乎每隔三秒,就要看一下手机屏幕。徐冉摇头笑了笑,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
大概还是闲的,最近是对公司的事情管的少了。
她准备开个飞行模式,在那之前又忍不住点进去微信,看着通讯录里的特别关注,点进了她的朋友圈。
最新的一条是下午5点发的定位:这里信号真的很不好[心碎]。
她昨晚到的时候就给徐冉打过电话,也说过信号会不好。
徐冉揉了揉额角,是她忘了。
她放下手机,设好闹钟,准备入睡。
喻星河在的时候,三天两头往地上滚,徐冉经常得半夜起来捞人,有时甚至不得不将她抱在怀里,才总算是让她安稳些。原本想着,女孩不在家,她今晚能好眠。但是翻来覆去两个小时,徐冉都没睡着,最后还是起床,开了壁灯,在房间里做了几个瑜伽动作,又把手机开了。
沉寂的微信上收到了新的消息。女孩鼓着脸颊,穿着那件猫耳的粉色睡衣,看起来像只小奶猫。照片底下她说,刚刚回来。
徐冉点开图片,手指隔着屏幕,在她脸颊上轻轻戳了一下:“晚安,小猫。”
她终于睡着了。
只是睡的不太好,睡着睡着,就梦到这只小猫了。她的大眼睛眨了眨,纯白的毛被雨水打湿了,湿漉漉的,看起来很冷。徐冉想上前将她抱起来,结果有个人从她身前先一步走过去,将小猫抱了起来,亲了一下。
她在梦里愤怒异常,盯着那人看,竟然敢抱她的小猫!
她听见小猫喵了一声,那人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侧过脸,冲徐冉挑衅般的一笑。
徐冉认出她来了,原来是喻星河说过的,许然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