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烟还是没有听懂,余烬没再说什么,用指尖轻弹她鼻尖,“面好了。”
他把人抱下来放在地上,走到那边用汤勺把浮沫撇净,又用筷子搅了搅,关掉火,把面分别盛在两个碗里。
他端去餐桌,“拿两罐饮料。”
蒋烟转身去冰箱拿饮料。
这碗热气腾腾的面,是蒋烟这几天吃过最舒服的一顿饭。
余烬知道她大概没有那个心情,只抱着她睡,没有做别的,他们也没回隔壁,就睡在她的床上。
粉色的被子裹着两人,蒋烟呼吸间全是他身上属于他自己的,独有的味道。
很眷恋,让人安心。
第二天早上,蒋烟被手机铃音吵醒,她有些烦躁,把被子蒙在头顶,不想管,余烬越过她,探身到床的另一侧,拿到手机看了眼,“画画。”
听到这个名字,蒋烟一下睁开眼睛,夺过手机,爬下床光着脚跑到浴室门口,身后余烬皱眉:“蒋烟!”
蒋烟赶紧又跑回来把拖鞋穿上,“我接个电话,你接着睡。”
她不在,余烬一个人也睡不着,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他这样刚劲冷酷的人,躺在粉色的床单上,身上盖着粉被子,总有那么些怪怪的,但没办法,谁让她喜欢。
蒋烟的声音隐约从浴室传出来,“真的?”
她语气雀跃,好像很高兴。
后面她可能控制了一下,声音小了些,余烬便再没听到其他的话。
这个时候,不知道还有什么事能让她高兴。
蒋烟出来时,看到余烬已经起来了,床已经铺好,他在穿衣服,“想吃什么?我下楼去买。”
蒋烟想了一下,“豆浆油条。”
也是奇怪,蒋烟在国外生活多年,却对中国的豆浆油条格外青睐,怎么吃都吃不腻,尤其喜欢刚出锅时的油条,香喷喷,酥酥脆脆,她最喜欢听那个咬在嘴里的声音。
余烬答应了,“别的呢。”
“别的不要了。”
蒋烟穿着拖鞋乖乖站在门口,“去第一家买。”
“知道了。”
路口两家早餐摊儿,第一家做的尤其好吃,以前蒋烟住在这里时,常常去吃。
十分钟后,余烬拎着早餐回来,看到蒋烟已经穿好衣服,也洗漱过了。
她脸色有些严肃,手里握着电话。
余烬察觉有事,“怎么了。”
她抿着唇,“我爸爸让我们回家。”
余烬:“我们?”
“嗯。”
他原地站了几秒,回手关上门,“行,先吃饭。”
蒋烟跟着他往餐桌那边走,“你说他会跟我们说什么?”
余烬似乎并没把这个当回事,把她的早餐从袋子里拿出来,“要说什么,一会不就知道了,快趁着还酥,赶紧吃。”
蒋烟心不在焉咬了一口,总是有些担忧。
蒋彦峰确实没说过不同意她和余烬的事,但也从没明确说接受他。
两人在一起后,她也没有太约束自己,总是跑来车行这边,偶尔还住一晚。
现在想想,确实有些放肆了。
如今在蒋家出事这个档口,蒋彦峰找余烬,显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相比下来,余烬反倒平静许多,慢条斯理吃了饭,收拾垃圾,又洗了手,回自己那头重新换了套衣服,这才牵着她下楼。
上午十点时,余烬的车停在蒋家别墅门口。
大门敞开,阿姨冲他招了招手,他没熄火,直接把车开进去。
这是他第一次把车开进蒋家的院子里。
来的路上,余烬买了很多礼品和补品,上到老太太,下到蒋知涵,通通有份。
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去蒋烟家,尽管可能是鸿门宴,但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大厅没人,阿姨说:“先生在书房等您。”
余烬把东西放下,“谢谢。”
蒋烟要跟着一起上楼,被阿姨拦下,“你爸说不让你去。”
余烬转过头,捏了捏她的手,“楼下等我。”
蒋烟虽然不放心,但还是止步在一楼,看着余烬消失在楼梯口。
余烬在书房待了整整半个小时,蒋烟在楼下坐立不安,几次都想上去看看,最后终于忍不住,她上到二楼时,忽然听到三楼有声音,余烬恭敬叫伯父:“那我先走了。”
蒋彦峰沉稳的声音传过来:“好。”
蒋烟迎上楼,抓住他的手,“怎么样?”
他淡淡笑着,“什么怎么样。”
蒋烟急死了,“你跟我爸都说什么了,他有没有为难你,有没有不让我跟你在一起?先说好,我不分手,你要是敢提分手,我就永远不理你了!”
余烬低垂着眼睛看她,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我提分手,你永远不理我,不是正合我意。”
蒋烟推他,“你正经点,快说。”
余烬牵着她下楼,两人上了车,离开蒋家。
他一路都没说话,把车开到江边,牵着她的手沿着江边慢慢走,蒋烟感觉很不好,“是不是我爸不同意我们啊。”
余烬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她脸上,“嗯。”
蒋烟呼吸一滞,“他怎么说的?”
“他说我只是个修车的,没办法让你过好日子。”
蒋烟一下急了,“你是改装,改装,改装跟修车不一样的好嘛!他根本不懂,你没跟他解释吗?你有多厉害,好多人都很崇拜你,他不知道吗?”
余烬静静盯着她,她着急为他辩解的样子让人心动。
他低下头,吻住她的唇。
过了会,他松开她,蒋烟抱住他的身体,很委屈,“余烬,我该怎样才能让爸爸相信,跟你在一起,我也能过的很好,很幸福呢。”
余烬握住她肩膀,让她正视他的眼睛,“你想好了,真要跟我。”
她用力点头:“嗯。”
余烬注视她的眼睛,“没有大房子住,没办法过在蒋家这样的生活,也愿意。”
她认真点头:“愿意,我不喜欢大房子,我就喜欢我们的小房子,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苦都能吃。”
说完这句话,她停顿一下,反驳自己,“不对,跟着你怎么是吃苦呢,你这么厉害,改一辆车赚的钱够我们花好久,我自己也能赚钱呢,我现在可贵了,好多人找我画画。”
她把脑袋埋进他怀里,“我们两个都很厉害,饿不着。”
余烬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哪个女孩能像蒋烟一样,带给他这样的感觉。
也再也没有哪个女孩能像她一样,毫无保留,不计后果,把自己的未来完完全全交给他。
余烬低头吻她发顶,“傻丫头,我怎么舍得让你吃苦。”
两人在江边散步许久,余烬把蒋烟送回家,车停在门口老地方,“明天做什么。”
蒋烟说:“要参加一个慈善拍卖会。”
这是早就定好的,岳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来,那时外面还没有蒋家的传闻,现在所有人都盯着蒋家的一举一动,如果不去,不知道又要被传成什么样子,只好硬着头皮去。
蒋烟不喜欢这种场合,好在江述说也要去,她有个伴,才答应。
余烬没说什么,“我晚上有事,不来找你了,明天见。”
蒋烟乖乖点头,“明天见,我从拍卖会出来就给你打电话。”
“嗯。”
余烬目送蒋烟进了屋才走。
整个下午,一直到晚上,蒋烟心里都不踏实,她还是觉得应该跟蒋彦峰好好聊一聊这个事,他们在房间里待了那么久,不知道他有没有对余烬说一些过分的话。
就算说了,余烬也不会告诉她。
蒋烟端着一盘水果上了三楼,书房的门没有关严,她透过缝隙看进去,看到蒋彦峰坐在桌子后,拿着母亲的相框看。
他常常这样,母亲的相框从来都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他每天都擦。
蒋烟刚想敲门,忽然听到蒋彦峰说:“你的愿望,都达成了。”
蒋烟的手顿住。
蒋彦峰用手指轻抚照片中那个美丽女人的脸,“那年你说,想去瑞士游学,后来怀了烟烟,没有去成,这是你一直以来的遗憾。”
“我把烟烟送去瑞士,让她替你看阿尔卑斯山,你高兴吗?”
他凝视那张温柔的脸,用指尖点点她鼻尖:“你这么久不来梦里见我,是不是还在生气,气我地震时丢下烟烟。”
他嗓音有些苦涩,“可我没有办法,房子要塌了,涵涵就在我身边,如果我冒险去接她,可能我们谁都逃不出去,连涵涵也没了,他们两个都是我们的孩子,我怎么舍得丢下任何一个。”
蒋彦峰从桌上抽出一张纸巾,仔细擦拭相框边沿,“烟烟怨了我这么多年,最近好像好一些了,大概是因为交了男朋友,她心性定下不少,也懂事了,”他停顿一下,“那个年轻人很不错,他——”
门口有声音,蒋彦峰看过去,“谁在那里。”
蒋烟转头抹掉自己的眼泪,深深舒了口气,“是我,爸爸。”
她推门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盘水果,“阿姨新切的。”
蒋彦峰已经恢复成平时的模样,示意桌上,“放那吧。”
蒋烟放下水果,转身想走,蒋彦峰叫住她,“对了,小山楼的韩江你认识吗?”
蒋烟回头,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蒋彦峰把桌上的一张支票推过来,“韩江无偿给了公司一笔钱,让我们用来临时周转,说是你的朋友。”
蒋烟愣了愣,“认识。”
她顿了下,“之前阴氏送我的那块红宝石,我给他了。”
原来如此,蒋彦峰只知道红宝石被蒋烟送了人,但没有问过她送了谁。
原来是给了他。
那就说得通了,大概是还记着这件事,想帮忙。
之前蒋彦峰就知道,小山楼最近也很紧张,手头压着几个大项目,没有能力帮他,现在能主动拿出这笔钱,已经很不容易。
虽然这笔钱对整个蒋家目前的状况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这份雪中送炭,很难得。
从蒋彦峰书房出来,蒋烟回了房间,想了一下,还是给韩江打了个电话,她不确定他有没有换号,只是打一个试试。
那边接起来,是韩江。
蒋烟很感激他,“谢谢你,韩江。”
韩江笑了笑,“谢什么,就当是焰离的钱。”
蒋烟说:“焰离不值这么多钱。”
电话那边沉默一会,“在我心里值。”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说话,过了会韩江恢复最初的语气,“别有负担,这不算多,应该也解决不了你们家的实际问题,暂时周转一下还是可以的。”
蒋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再次道谢,“等过了这一阵,我请你吃饭。”
韩江笑了笑,“好。”
挂了电话,蒋烟躺在自己的大床上。
脑子里都是蒋彦峰刚刚那些话,多年来压在心头的那些郁结,那些不解,好像不知什么时候消散的无影无踪,如今只剩担忧与心疼。
她闭上眼睛,在纷乱的思绪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上午,蒋烟换上适合宴会的礼服,外面套了件长款毛呢大衣,画了点淡妆,乘车去举办慈善拍卖会的酒店。
她低着头给余烬发信息:我过去了,大概两个多小时结束。
余烬那边没有回复,酒店到了,她把手机塞进随身包包里。
门口来来往往很多人,有同样来参加宴会的人在门口碰上,互相寒暄几句。
江述可能会晚点到,蒋烟一个人先进去。
走到门口时,忽然有个女人在她身后说了句:“这不是蒋家的大小姐吗?蒋家现在这个样子,还有钱让大小姐来拍卖会拍东西吗?”
另一个女人小声说:“大概不是拍东西,是卖东西吧。”
两人一起笑起来。
蒋烟停下脚步,回头看过去。
她眼神厉害,盯着那两个女人看,她有些眼熟,以前应该见过,但不记得名字。
富二代们也分三六九等,她们根本上不了台面,跟蒋烟不是一个档次。
这种人,最喜欢看人从高楼跌落。
心里有种变态又隐秘的快.感。
蒋烟刚想给她们两句,忽然听到远处一阵喧闹。
众人同时看过去。
几辆车从远处疾驰而来,引擎轰鸣,声势浩大。
最前面那辆劳斯莱斯最引人注目,缓缓停在酒店门口,副驾驶下来一个穿黑服的健壮男人,打开后座的门,手抵在车沿,恭敬请出里面的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个人身上。
他身材高大,面色冷峻,一身黑色高定西装剪裁得体,整个人气质非凡,强大的气场令在场所有人都禁了声,猜测这是何方神圣,在岳城好像没有见过这号人物。
后面车里紧跟着下来几个人,都穿着黑色西装,站在他身后。
那人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最终定在呆呆望着他的蒋烟身上。
他唇角动了动,缓步走向她,沿路的人不觉后退两步,为他让出一条路。
男人在蒋烟面前站定,面带微笑,牵住她的手,温柔说:“说好一起来,怎么不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