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傅斯良和冷甜走出餐厅。
商场一楼有个抓娃娃机,冷甜拉着傅斯良去玩。
“我要最里面的那个龙的玩偶。”
龙是他的生肖,傅斯良不知道冷甜为什么要要这个,但是他同意了。
冷甜抓了半天,都没有抓成功,后来还是傅斯良帮了她,只一次,他就把这个娃娃轻松抓到手。
冷甜把玩偶往前一递:“这是送给你的。”
“我不要。”傅斯良温声笑道,“给你留着吧。”
“可我就是想送给你。”
冷甜拉过他的手,不由分说,把玩偶放到了他的手里。
他拿着玩偶,苦笑。
冷甜却背对着他,轻声说:“你在这个世界和我身边的时间都已经不多了,我只是想再送你点东西,留点纪念,让你不许忘了我。”
***
或许就因她这一句话,令傅斯良在回去的路上都沉默下来。
冷甜察觉到他或许是因这句话而沉郁,他们并排坐在后座,她便握了握他的手,认真地看着她:“你放心,我不会难过的,我知道人世无常,所以会及时行乐,我会抓紧每一天时间,让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快快乐乐的。”
傅斯良眼眸闪了闪。
他伸出手,似乎想触碰冷甜的脸,但最终还是抚了抚她的头发。
“这些我都知道,我不在乎世间的无常,我只是……怕无法照顾你。”他凝视着她,“你明白吗,一想到我无法长久地照顾你,我就什么都不能想了。”
——他的眼里已经尽是爱慕,已经不是隐藏,而是明明确确地展现。
“可是没有关系,我们只要活过就够了。”
“傅斯良,你是不是还没有看过我穿那件定制的衣服拉琴?”冷甜问。
他一怔。他确实还没有见过。
“你等着,我去换一件给你。”冷甜轻快地跑上了楼。
不一会儿,冷甜穿着雪白的公主裙下来了。
这件衣服白得像雪,能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的身姿。
“你看着!”
冷甜提起裙摆在他面前转了个圈。
傅斯良的眼神恍惚了一下,笑:“很漂亮。”
“我要给你拉一首曲子。”
这首曲子名叫《暖かな心》,原本的曲调如泣如诉,不过却被小提琴拉出一种更加轻快的感觉,
虽然他一语未言,但是她能看出——他听懂了,他的眼眸里闪烁着悸动的光,比外面的流星还要明亮、挣扎。
她放下琴,笑意盈盈地走向他,向他伸出手。
“做什么?”他问。
“按我们地方的习俗绅士见了女士为他表演了精彩的曲目,都要亲吻其手背以示礼仪,我给你拉了琴,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她笑盈盈地问,眼眸闪烁着比星辰更明亮的光。
他喉结动了动。
“冷甜……”
他握过她的手,把她的手握进掌心儿里,“跟我来。”
他带她到了阳台。
二楼阳台的风很清淡,冷甜呼吸之间,能感到清淡的味道融入她的鼻腔,站在这里,可以俯视身下的花草、路灯,更远处的星月闪烁着光辉,夜空无云,冷甜很少见过这么晴朗的夜晚。
他拉她到藤吊椅上坐下,一如她拉过他的那般。
“冷甜。”
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低沉,却带着有史以来的郑重。
冷甜预感到他要说很重要的事,但忍不住开心地牵动唇角——他没有叫她“孩子”,而且她有预感,他以后都不会再这么叫她了。
“我前几天已经签了遗产授权书,将来,我所有的财产包括房屋都会在你的名下,我公司未来的股权也有你一半,这些钱,你都可以随意使用,若不懂可以向许江澜询问。”
冷甜怔怔地看着他。
傅斯良继续道:“你可以用这笔钱过上任何你想要的生活,将来我的保镖团队也会随时负责你的安全,在国内和大部分的国家,你都可以保证自己永远的安全。”
冷甜还是怔怔的。
“房子不想住,你就把它卖了或者租出去也好,但是团队的人就不要拒绝了,多一分保险总比没有的好。”
冷甜整个人怔住了,她呼吸加剧,眼睛里也有泪花。
傅斯良看着她,郑重其事地说:“冷甜,我希望你能永远生活得好,比我还要好,比全世界的人都要好,明白吗?”
微风轻轻拂过,将他们羁绊的桥梁连接至天空尽头。
冷甜的心脏剧烈地跳动,她好像已经懂了,他的爱没有拥抱、没有亲吻、没有任何举动,但是他的眼神和行为,或许已经可以跨越一切,甚至比任何暗示都明显。
冷甜搂住他。
听着他若有似无的暗叹,她轻轻开口:“可是,我不想要什么钱呀。”
冷甜轻轻把头枕在他大腿上。
傅斯良沉默。
冷甜握住他的手,一字一句地说:“我只想要你。”
***
第二天一早,冷甜醒来。
家里的电话响了,傅斯良去接了电话,回来的时候,眼神似乎有些异样。
尽管他尽力保持平静,冷甜依然发现了不对。
“傅斯良,出什么事了?”
“……我的一个朋友去世了。”过了很久,傅斯良才说,语调听着有些淡淡的。
冷甜一下子怔住。
“因为……什么?”
“只是因为年龄而自然死亡。”傅斯良看上去很轻松,但终究有点叹息。
冷甜沉默。
她知道,傅斯良这么多日子以来一直没有回应她,或许因为他不是在畏惧死亡,而只是在畏惧不能照顾她。
如今他朋友的去世,更令她感到有些害怕,那堵无形的墙似乎又有了渐缓在两人之间滋生的势头。
冷甜沉默下来。
但她已经渐渐知道,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不是可以想当然就能解决的问题,而是必须认认真真正视它。
如果有一天傅斯良也要离开了……
冷甜握紧双拳。
但是她不是已经知道了这些事吗?自从冷擎宇死亡,她就懂得了人世无常。总有一天,他们都会过了这个坎儿。
***
中午,傅斯良在厨房做饭。
自从冷甜回来之后,傅斯良基本上已经半辞退了刘苏,他本就不喜欢有女佣在家里,他希望这里全部的空间都只留给冷甜一个人。
这座庄园,完全是他们的二人世界,任何事情,都是他们亲力亲为,何况他也早就想亲手给冷甜做饭。
傅斯良背对着她在切菜,冷甜悄悄走过去,无声地站到他身后。
傅斯良听出了有动静,回过头:
“怎么了?”
冷甜抬眼,有些胆怯又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她的目光已经没有那么活泼坚定,或许因为上午知道了他朋友的死讯,她的目光就又有些胆怯了,又恢复成了那天他刚刚救她之后的模样。
傅斯良心里疼了一下,一下子放下菜刀走上前。
“没关系,冷甜。”
他抱住她,似乎就像知道她在想什么,抚了抚她的头发。
“傅斯良,你不要难过。”
冷甜也紧紧地回抱着他,
“我们现在已经住在一起了,误会也已经解除了,我们之间相处的每一份、每一秒,都是生命中最美的日子。”
“不要畏惧死亡,我也不会畏惧,我已经经历过父亲的死亡,我已经明白,只要真正地活过就够了,只要真心在一起一秒,一个眼神、互相懂得,都是值得的。”冷甜说。
他微怔。
冷甜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佛珠。
傅斯良手腕上的佛珠光滑润泽,映照着太阳的光芒。
“傅斯良,人世无常,万物都在流变。”
她轻轻说,
“所以,我们要放下禁锢和结缔,快乐地生活。”
他的心猛地颤动起来。
***
正午的阳光照耀在傅斯良的书房里。
书房里金光漫天,从窗户至屋顶,所有地方都被淡淡的金色光芒包围,透着柔和,神圣,包容,温暖的味道。
风吹着窗纱缓缓飘动,而屋里金光也在随风流动,使得整个屋子中犹如被阳光照耀泛着波纹的海底。
在一片暖洋洋的金色海域中,傅斯良凝视着自己的佛珠。
这串佛珠他已经戴了二十年,颗颗菩提子因为经常摩挲的关系,变得光滑润泽起来。
他眼底颤了颤,脑海中闪回冷甜纤细的手指抚摸过它的模样。
少女的手指纤细,轻轻划过这些菩提子,她的眼睛,她的笑容,她的拥抱。
如同藤蔓般缠绕紧他的内心。
傅斯良深吸口气。终于,他把佛珠退了下来。
佛珠滑落,在金光的照耀下映出一串亮晶晶的光芒,随着佛珠离开苍老的手腕,似乎有什么禁锢也随之解开了。
傅斯良将佛珠放在书架上。
就放在了原先放双子星手链的位置。
佛珠静静地躺着,仿佛在凝视着傅斯良,而它的表面反映着悲悯的光。
***
午饭时,冷甜坐在原地,安静地吃着饭。
他没有让傅斯良给她盛汤,饭也只是小口小口地吃,她的眼神也没有了往日的活泼,而是带了一丝落寞。
傅斯良知道,经过了上午的那个电话,她现在已经没有了安全感。
而他,绝不会再让历史重演。
他站起来,轻轻抱住了她。
“你在害怕?”
他站在她身旁,将她的头按在怀里,然后轻轻摸了摸她的耳朵,又将她的脸抬起来。
冷甜很惊愕,傅斯良很少做这样的举动,她下意识怔怔地看着他,忘记了拥抱。
他的眼神温暖坚定。
“放心。我不会因为那个电话,就停止我对你的承诺。”傅斯良温声说道,“说到底,别人的人生无法影响我们自己的看法和决定。”
冷甜一怔。
她眼神猛地颤动起来,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
傅斯良爱怜地抚摸着她的脸:“别担心,我永远在你身边。”
他在她头顶,一字一句地说:“我已经对你做出了承诺,就一生一世不会再变。”
冷甜拥住他。
她想摸摸他的手,而当他们的手握在一起时,她猛然发现一点,他的手腕上空空如也。
“你的佛珠呢?”
“摘掉了。”他很随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