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安的时候,乔画习惯在心里默数,这是小时候父亲交给她的办法,能够转移注意力。
一分钟60秒,乔画总共数了182秒,太空球极速前进的推背感才逐渐消失,像宇宙飞船冲破天际,顺利进入了平缓期。
她打开手电筒,看到无数白色的小水泡围绕在太空球周围。
“hello??everyone.”弗西斯的声音从通讯器那头断断续续传出来,“你们都……出来了吗?”
电筒光被密集的水泡阻碍,弗西斯那边能见度有限。
莫沉说:“出来了。”
元易文问:“为什么我们还在继续推进?”
太空球速度虽然变慢了,但是推力还没有完全消失,他能明显的感觉到太空球还在海水的阻力下继续的往前推,而不是缓慢的向上浮。
按照弗西斯之前的计划,太空球推离b舱管道后,doris就会执行操控太空球方向的指令,在两分钟内把他们推出捕捞网,然后浮出海面。
“还有6分15秒。”弗西斯掐着时间,神情焦虑难掩。
南歌意识到不对劲,追问:“到底怎么了?”
“都怪我,”弗西斯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回头责备自己:“我应该早点发现doris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姜教授出事的时候,doris不在总控室。”
乔画抢过江生手中的通讯器,问:“她在哪儿?”
“我让她去仓库找工具,然后她找到了这几个太空球。”
“为什么之前不说?”
“我以为它是一个只会执行命令的机器人,没想到它会觉醒自我意识去杀姜教授。”
之前弗西斯和乔画一样被误导了,自然而然地把元易文列为了第一嫌疑人。却没曾想过,觉醒了自我意识的doris可以一边假装服从指令去仓库找太空球,一边违背指令去杀姜鸿。
至于马艾尔的死,doris也有充分的作案时间。
从总控室到停尸舱要经过大实验室,假设马艾尔拿着元易文的血检报告从大实验室里出来,然后正好碰上了doris。那么以马艾尔对doris的信任,它完全可以把马艾尔骗到休息舱杀害,然后再慢条斯理的去停尸舱帮乔画找日记本。等完成这个任务后,再假装收到了马艾尔的求救指令,故意把乔画和南歌带到元易文的隔离舱外。
这样一来,既拖延了马艾尔的尸体被发现的时间,又加强了大家对元易文的怀疑。
这招“祸水东引”,着实让人骨寒毛竖。
“你怀疑doris才是凶手?”乔画眯起眼睛,问,“那你觉得它的杀人动机是什么?就算它觉醒了自我意识,为什么第一个杀的人是姜教授?姜教授碍着它了?”
弗西斯沉思片刻,得出一个比“故意杀害姜教授”更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想,“或许我们都是它的目标,只是姜教授恰好撞在枪口上。”
“你是说它故意先挑落单的人下手?”乔画捏紧通讯器,“那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防止我们销毁它,”弗西斯说,“人工智能研究是建立在人脑如何工作的基础之上的,而意识则是其中十分高级的一环。
“doris的前身是仿生群体粒子机器人,这些由‘粒子’组成的机械系统,不需要人类的强集中控制,也能依靠自主性伸缩和随机运动完成复杂的任务。
“从doris之前的表现来看,它已经具有了视觉感知和推理能力,这是人类心智中的两大主要能力。剩下的两大能力指的就是情感和社会关系。如果说这两样能力它都拥有了,那它就可以认知环境、预测未来并主动采取行动。
“比方说,它已经预料到自己觉醒意识后会对我们产生威胁,判断出我们有可能会因为这个原因而销毁它,所以它采取先下手为强的政策主动消灭我们,就显得合情合理。而等到我们死后,它还可以参照自己制造出更多的同伴……怎么说呢,你看过科幻电影吗?就像是——”
弗西斯抓耳挠腮,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机器人军团!”
“扯什么犊子呢?”高扬翻了个白眼,问了一个以他的智商都能想到的问题,“她要是想消灭我们,为什么自己还要留在基地?就不怕被炸死?”
这正是弗西斯最担心的地方,“doris身上装有水下推进器,不受海水阻力的影响,也不用任何氧气来维持生命体征。b舱的逆转程序启动后,它完全可以跟在我们后面出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驶离危险区。我们不一样,我们的太空球推力来源于b舱管道,出了b舱之后受到海水阻力影响,我们前进的速度会越来越慢,就像现在这样。”
弗西斯说:“如果没有doris在总控室帮我们控制太空球的方向,等……4分16秒后,被拦在网内的我们就会跟潜艇一起炸成碎片。”
高扬目瞪口呆,漫长的几秒钟过后,通讯器里才传来一声国骂,“你妈的赶紧想想办法啊!!”
素来淡定的元易文都不由得站起身来,“太空球能打开吗?”
“你可以开枪,但是你浮不出水面。”越是这种千钧一发之际,江生就越是沉着冷静。
莫沉不信这个邪,“掉下来的时候都没淹死,游上去还能被淹死不成?”
他掏出枪对准舱门,打开了保险杠。
在他开枪前,弗西斯开口说道:“你现在离开这个太空球,深海救援人立刻就会把你拖回b舱你信不信。”
莫沉指尖用力到泛白,最终红着眼睛大骂了一声“操”!
“江生……”乔画放下通讯器,看着用尽了最后一点太阳能的手电筒,反握住他的手,“没办法了,对吗?”
黑暗中,江生丢掉防疫面罩,将乔画揉入怀中,紧紧地箍着她。
“来生见。”他在乔画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温柔又缱绻的吻。
热泪顺着乔画的脸颊滑入颈窝,乔画抽噎着说:“你不是唯物主义者么?”
人真奇怪,到了最后关头说出来的一句话,却是最无关紧要的话。
“来生见。”乔画迎上去,吻住他干燥的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