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
作者:殊娓      更新:2021-07-04 15:19      字数:5392

浴室

舒鹞卧室里那层遮光窗帘没拉, 只有一层窗纱,挡不住夜色。

窗外本就笼着一层浓浓雾霭, 月光皎洁都被模糊得像是生了一层毛边, 绒乎乎地挂在天边。

这样的月色里,周酩远跪立在舒鹞面前,慢慢俯下身。

他的唇色显出一种鲜艳的红, 在月色浸染的冷白肤色下十分显眼。

舒鹞有种错觉, 好像自己十几年前在巴黎夜雨中偶然招惹的吸血鬼,终于按奈不住, 准备来咬破她的脖颈。

周酩远微微偏头, 唇果然贴在舒鹞秀颀的脖子上。

练过芭蕾的人, 脖颈美得也像天鹅, 他吻上去, 轻轻吮嗜。

不知道为什么, 在这种浪漫的时刻,舒鹞总能想起很多。

她想起冯凌子以前吐槽周酩远,说他这种人, 你永远别想住进他心里, 说他是个没有爱的男人。

但那时候舒鹞就坚信, 周酩远有一颗藏在坚硬外壳下的柔软内心。

就像现在, 他也是温柔的, 不止动作,他看向她的目光, 像是那种染着火焰的鸡尾酒, 比起窗外那轮冷清的月, 不知道明亮多少倍。

舒鹞觉得自己像是一颗干燥的茗茶,被浸入沸水之中, 慢慢漂浮,又慢慢舒展。

她在意识混沌中想,她是欢迎周酩远这样做的,可如果这种时候对周酩远说上一句“欢迎光临”这样破坏气氛的话,他会不会气得想要掐死她?

舒鹞这个想法才刚刚冒岀头,周酩远那只手已经握在她脚踝上,轻轻向上推。

她蜷缩起来,感受到脑海里所有的意识都被冲破,说不出来其他的,只能咬紧下唇,发出一些细碎的声响。

窗外的月色在她眼里变得摇摇晃晃,长了毛绒边的月亮像是喝醉了,连树梢也轻轻摇动起来。

他的掌心紧紧扣着舒鹞的手掌,很快,周酩远的汗落下来,和她汗珠混合在一起。

他们身上是同款的沐浴露香,还有同款的洗发水,连气息都是同频的。

在某个无法忍住的瞬间,舒鹞叫他:“周酩远……”

和平时故意发嗲的娇音不同,这是情不自禁的呐喊。

……

等一切结束,周酩远抚着舒鹞的发丝:“去洗澡吗?”

舒鹞整个人窝在被子里,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她把一只脚伸出被子,敷衍地在空气中晃了两下,迅速收回来,懒洋洋的声音从被子里闷声闷气地传出来:“冷,不去。”

已经是1月了,帝都市早就开始供暖,别墅里的中央空调一直开着,冷是不可能冷的。

就是懒,不想动。

周酩远把人往怀里捞了捞,轻吻额头:“累了?”

“周酩远,我感觉我被榨干了。”

舒鹞靠在他怀里,可怜巴巴地仰着头,手臂没什么力气似的,垂在周酩远腰上,很慢很慢地回抱他的背。

这么一抱,舒鹞的手掌摸到一些湿湿的触感,是血吗?

伤口裂开了?

她终于张开眼睛,眉心拧了个小疙瘩,猛地坐起来,又在起身起到一半时,感觉腰上绵软无力,软塌塌地倒回床上。

舒鹞像一条被拍在案板上的鱼,只有眼睛瞪着周酩远:“真行啊,为了连伤都不顾了。”

“嗯。”

“周酩远!”

周酩远像是一直没意识到自己的伤口裂了,听见舒鹞的话才偏头往自己肩上扫了一眼。

舒鹞还以为这人会说一句关于伤口的话,结果周酩远转头,问了她一句:“舒服吗?”

“舒……”

舒鹞反应过来,把后面的字咬回去,哪怕再没有力气,她也还是抡起一个枕头砸过去:“周酩远!你现在很流氓啊!”

枕头被周酩远拎到一旁,笑着把舒鹞从床上捞起来拦腰抱着往浴室走:“流氓还想跟你一起洗个澡。”

“哇!你还要不要脸!”

“别动,伤口疼。”

“呸,你刚才怎么不疼。”

“刚才只顾着怕你疼。”

“……周酩远你闭嘴,闭嘴!”

“哎。”

舒鹞卧室里这个浴室很大,有淋浴也有浴缸,浴缸镶在浴室一角,旁边就是窗子。

能看见夜色。

这会儿浓雾散去,明月当空。

周酩远背对着舒鹞,把伤口给她看。

“又流血了啊,会不会发炎?

需不需要消毒?”

舒鹞皱着眉细细看去,指尖在他肩臂上游走,仔细擦掉血污,还是觉得不放心,“不行,我觉得我得给里斯打个电话。”

她这种担心的样子周酩远格外受用,也就没提醒舒鹞,现在已经是夜里2点多了。

反正会被吵醒的也不是他,打吧。

舒鹞“呼啦”一下从浴缸里站起来,腿脚不利索似的晃了晃,被周酩远扶了一下才堪堪没有摔倒。

她自己腿软,还是扭头瞪了一眼罪魁祸首,才迈着纤细的长腿从浴缸里出去,踩着拖鞋趿拉趿拉地往屋子走,去拿手机。

周酩远从舒鹞的背影上收回目光,她骨胳玲珑,后颈上印了一枚发红的吻痕。

惹得他反思一瞬,自己是不是真的太用力了些?

电话响了好几声里斯才接起来,声音里透着浓重的睡意:“怎么了我的小周总,这么晚打过来?”

舒鹞没存里斯国内的手机号,用了周酩远的手机,把手机免提放在一旁,趴在浴缸边说:“里斯,是我,舒鹞。”

“哦,舒鹞啊!”

里斯瞬间兴奋起来,八卦兮兮地问,“怎么了?

周酩远纵欲过度猝死在床上了?”

舒鹞噎了一瞬,开始后悔打这通电话:“……不是,他肩膀的伤开裂了,用不用去医院消毒?”

“开裂?

是整个伤口撕裂了吗?

!”

里斯喊了一嗓子,吓得舒鹞差点整个人滑进水里。

周酩远伸长胳膊拿起电话:“没事儿,结痂的部分有些抻开了,流了点血。”

“吓我一跳,我以为你那个胳膊你不打算要了又戳了一根钢架进去。”

里斯没好气地在电话里吐槽,“都说了让你小心点,怎么又把伤口抻到了。”

周酩远打断他:“运动。”

“大半夜的能做什么运……”

里斯教授吼到一半,可能是突然反应过来夜里能做的运动是什么,“靠”了一声,挂断电话。

舒鹞捂着发烫的脸颊,用眼睛睨周酩远:“酩远哥哥,你好像很高兴啊?”

“嗯,很高兴。”

两个人分别靠着一侧缸壁,面对面坐在浴缸面,还好这浴缸算大的,并不拥挤。

舒鹞把脚抬起来给周酩远看:“喏,这是我最后的秘密了。”

舒鹞从来不穿露指凉鞋,哪怕夏天穿了漂亮的小裙子,也不会穿。

芭蕾舞者的脚大多不好看,从小练舞的后遗症,脚趾的骨胳是畸形的,扭曲在一起。

她拿自己打趣:“也就比那些裹小脚的女人美那么一点点吧。”

周酩远记得舒鹞有一瓶指甲油,放在浴室洗漱台下面的抽屉里,有一次她的丝袜被勾得有些脱丝,叫他帮忙拿过。

那也是周酩远第一次看见女人坐在床边,伸长腿,把指甲油点在丝袜脱丝的部位。

那种姿势很性感,和舒鹞平时古灵精怪的样子不大一样。

当天,穿着丝袜的舒鹞就出现在他梦里。

周酩远笑了笑。

或许舒鹞说他是流氓,还真是。

他拉开抽屉,从抽屉里拿出那瓶指甲油,握住舒鹞的脚踝。

这是周酩远今晚第二次握住她的脚踝,思及第一做过这个动作时的场景,舒鹞条件反射地把腿一缩:“刚才里斯才说过,纵欲过度是会死的……”

她这句话脱口而出后,才看清周酩远手里拎着一瓶指甲油。

舒鹞有些纳闷:“你要干什么?”

“给你涂。”

“别了吧,我的脚趾很难看啊。”

舒鹞有些退缩,她是幻想过在夏天把脚趾甲涂得花花绿绿,然后穿上凉鞋。

也羡慕过在脚上做了美甲,踩在松软沙滩上拍脚丫特写的那种姑娘。

可使她的脚趾不好看啊,歪歪扭扭的。

周酩远拧开指甲油的瓶子,语气认真:“在我眼里,它们很美。”

他们在浴室里呆了很久,恒温浴缸不断加热,潮湿的水雾布满房间。

舒鹞在玻璃窗上用手指描绘着月亮的轮廓,在满是霜雾的玻璃上给月亮画了笑脸。

毕竟是男人,在某些事情上手不够灵巧。

周酩远垂着头,小心翼翼地帮舒鹞在脚上涂好指甲油,车厘子的红色,衬得舒鹞皮肤更白。

涂好后,周酩远看见舒鹞长久地盯着自己脚趾看,还以为她是感动。

这个夜晚有很多令人难忘的情绪揉合在里面,搅得周酩远这种淡性子,都想要说一句情话。

他想说,我可以为你涂一辈子指甲油。

却看见舒鹞抬起头,脸色古怪。

“怎么了?”

舒鹞摇了摇头:“周酩远,我本来以为我的脚够丑了,没想到被你涂过指甲油后更丑,像是被什么玩意儿给砸了,每个脚趾都被爆头了似的。”

周酩远:“……”

他确实是不太会涂,涂着涂着就染到皮肤上了,但也不至于那么丑吧。

他明明觉得还行。

最后还是应了舒鹞的意思,又把指甲油卸下去,折腾了半天,两个人都靠在浴缸里,享受着按摩功能和只属于他们的静谧时光。

在冬天里,共用一个浴缸,在热气腾腾的水雾里看月色,安静又闲适。

你看窗外狂风呼啸,我们自有一方温暖。

舒鹞哼着healer的舞曲,胳膊肘搭在白色的浴缸边缘,有一下没一下地往周酩远身上撩水。

半晌,周酩远忽然开口:“这都几百岁了。”

反应了好一会儿,舒鹞才想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去南非时玩的那个梗。

是在达图盖拉瀑布的时候,她用捡来的枝叶沾了水去甩周酩远,还美其名曰,说自己甩他一下能多活一百岁。

舒鹞笑起来,又撩了一把水珠甩过去:“那我这儿撩了半天水,你不得活成千岁万岁?”

“活多久都没关系,你一直在身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