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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沅用鞋尖碰了碰顾微凉的长靴:“四姐姐跟你说什么了?”
顾微凉好笑的看着她,低头亲了亲姑娘水润的唇,一旁的丫鬟们脸一红,默契的低下头去。
周沅难得没被他哄过去,躲了躲问:“四姐姐找你做什么?”
顾微凉一边捏了捏她后颈上那块嫩肉,一边牵着人往外走:“高袖两三年了止步六品,你那位四姐姐找我开后门来的。”
周沅恍然大悟的点了下头,她那个四姐夫确实是,刚开始仕途十分顺利,可没想到后来却止步于六品,两三年连个位置都没挪一下,四姐姐操心是应该的。
小厮远远见他二人走过来,忙下了门栓。
丫鬟挑了帘子,周沅弯腰上了马车。
刚才坐稳,她又忍不住问:“你答应了?”
顾微凉拍了拍面前的袍子,反问她:“不该答应?”
周沅一噎,那倒也不是,只是…
她把玩着手里的帕子,一张帕子被她柔的松松软软的:“我以前怎么没觉得你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四姐姐不过到你面前说上一句你就应了,你这旧情念的也太久了。”
说到最后,小姑娘一对漂亮的细眉蹙了起来。
顾微凉难得一愣,随即才明白过来周沅在说什么,忍俊不禁道:“你这小脑袋里都想些什么?”
周沅脸一红,咬咬唇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当初本来就是你向四姐姐提亲,要不是她不愿意嫁,你早就娶了她了。”
这话顾微凉倒是不好反驳,周沅说的是没错,当初若不是周江江不愿意,他确实会娶她。
不过还是可以解释一下:“我向你四姐姐提亲,只是应了老师的要求,并非是有旧情。”
周沅半信半疑的撇过头:“那苏婉呢?这个是有旧情的吗?”
顾微凉眉头一挑,又怕小姑娘真的误会,只好认真回话:“想让苏婉嫁进顾家是皇上的意思。”
周沅狐疑的打量他,似是在思索他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可苏婉告诉我,要不是我你一定会娶她。”
男人眉头一蹙,有可能是有可能,说一定倒是不一定。
但之前那些在他心下根本算不得什么事,于他而言没有要不是,也没有如果,他现在娶的是谁才是最重要的。
可显然,周沅是很计较这事的。
小姑娘抿着嘴,颇有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如果不是我,你真的会娶她?”
顾微凉顿了一下,并不想骗她:“可能会。”
周沅一滞,扭头去看窗外,再没说一句话。
其实她也知道追究这些没有意义,平白给自己添烦恼,可一想他差一点点就娶了别人,也对别人这样好,周沅心下泛酸,涩涩的。
然而这一路都是白墙黑瓦,根本没什么风景好瞧。
顾微凉伸手安抚似的揉了揉姑娘的头,想靠过去亲她一下,被周沅伸手推了回来,只听她闷闷的说:“我现在不想亲。”
正此时,马车缓缓停下,车夫在外头提醒了声:“公子夫人,到府上了。”
周沅闻言便起身要下车,忽然没顾微凉拦住腰,整个人向侧边倒去,稳稳的被按在他腿上。
车厢重重摇晃了一下,外头车夫一脸不明所以,摸了摸脑袋,叼着根竹签蹲在一旁的台阶上等着。
车厢里,姑娘挣扎了一下,被顾微凉压住了手:“你之前在广袖楼抛绣球招亲,我还没跟你算账。”
周沅一噎,睁大眼睛。
“还有那个,陆家燃,我打听了一下,要不是他临了看上了沈嫣,这会儿你是不是就是陆家少夫人了?”
还有个段衍,但显然周沅并不知段衍的心思,顾微凉也不会给自己添堵告诉她。
周沅不自在的挪了下身子,眼神闪烁:“胡说,才不是,分明是我看不上陆家燃,他才娶了沈嫣的。”
“是么,那我打听错了?”他笑着问。
周沅倔强的点了两下头:“你打听错——”
唔。
男人带有惩罚性的在她下唇咬了一口,几道还不小,疼的周沅险些蹦起来,又被死死压住。
——
转眼三月底,后宅的夫人姑娘们又多了个茶余话后的谈资。
说是燕家新来了个表姑娘,说是表姑娘,却也不过是燕夫人娘家那边的亲戚,姓徐,皇后娘娘还特意宣进宫见过,几个姑娘家好奇,递上帖子想邀她出来见上一见,却都被回了。
也不知道这徐姑娘长成什么模样,竟不敢出门见人。
几人说笑中,燕家那边悄无声息的请了个稳婆,谁也没想到蘅宜会早产。
周渲在燕家的院子里来回踱步,听里头的哭喊声,眉头自打进门就揪着没放下过。
燕卫忠抬头看了他一眼,知晓周渲担忧的不过只是蘅宜罢了。
两个时辰过去,哭喊声一滞,紧接着是襁褓中幼子的哭声。
是个男孩。
刚一落地,蘅宜只来得及看一眼,孩子便被连夜送到了长恩寺,由寺里的师太养着。
毕竟跟着蘅宜,这孩子一辈子都得过躲躲藏藏的日子。
这边燕家正关照着蘅宜的月子,那边顾家已经操持起了周沅的生辰宴。
周沅及笄那次生辰办的大,按理来说这回只要小办一下即可,可吴妈妈却领了顾微凉的吩咐,要办大。
因而,顾家上下近日都十分忙碌。
周沅仔细对着宴客名单,又拿着笔添了几个名字上去,将单子交给吴妈妈后又问:“库房的老人参送过去了?”
“老奴亲自送去的,三公子替徐姑娘收了,老奴进屋里瞧了一眼,恢复的还算大好,还听说周家夫人已准备着迎徐姑娘进门,只婚事不宜隆重。”
周沅认真听着,点着头道:“这样便够了。”
哪有什么尽善尽美,这样于蘅宜来说已经是想都不敢想的福气了。
吴妈妈交代完事儿之后便要伏身退下,忽然被叫住:“吴妈妈,您去请岳大夫来一趟。”
吴妈妈闻言,忙低头询问:“夫人,您可是身子不适?”
周沅表情微微凝滞一瞬,不自在的摸了摸鬓发:“不是,我、我就问问老夫人的身子。”
吴妈妈松了一口气,不疑有他的退下。
岳大夫近日可谓是忙碌的很,那边临安堂一个老夫人的身子没好利索,这边暖春阁三姑娘又病了,他前脚刚回自个儿屋里正要歇着,后脚又被吴妈妈叫到了沁雪苑。
只是夫人今日一改往日神色,面上凝重的很,还亲自拉了椅子请他坐,可将岳大夫吓的不轻。
岳大夫手心都沁着汗,屏着呼吸道:“夫人,您可是生什么大病了?您可千万瞒不得啊,若是拖的时间长了,小病也得熬成大病,到时公子若是怪罪下来,老夫可实在担不起啊!”
周沅正倒着茶的手一顿,忙放下茶壶道:“不是我,不是,您误会了。”
岳大夫不明所以,严肃的望向她。
周沅小心将凉茶推到岳大夫面前:“您先喝茶。”
岳大夫哪里能喝的下去,神色肃穆的拒了:“夫人您直说吧,老夫还受得住。”
周沅左右瞧了两眼,见没有丫鬟靠近,两手捏着杯盏,身子微微前倾,小声问:“公子的身体可有大恙?”
啊?
岳大夫愣了一下,颇为不解:“夫人怎么这么问?公子的身子向来好,少有让老夫瞧病的时候。”
周沅不信的挑了下眉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岳大夫:“是么?”
这别有深意的眼神,直瞧着岳大夫一头雾水:“夫人,您这……觉得公子哪儿有恙?”
周沅张了张口,可这话总不好她个姑娘家说出来。何况岳大夫一定知晓,府里就这么一个郎中,顾微凉若是身体有恙,除了岳大夫还能找谁瞧?
只不过是隐疾,顾微凉不好说,岳大夫更是不敢说罢了。
周沅无声叹了口气:“这病严重么?还治得好么?”
“夫人,公子究竟得了什么怪病,老夫这一把身子骨,可经不住您吓啊!”
岳大夫真被周沅这一脸凝重的模样给吓着了,莫不是自己医术不精,给公子把脉时没瞧出个所以然?
岳大夫正低头喝口茶压压惊,就见周沅探过身子,一手侧着挡在嘴边,压低了声音道:“就是,就是那方面的隐疾,可算严重?”
噗——
岳大夫一口凉茶喷出来,吓的周沅忙直起身子,拿她的蓝白帕子擦了擦衣裳。
而岳大夫这副瞠目结舌的模样,更叫周沅确定这事自己猜的不错,她连忙道:“您放心,这事我不会让他知晓的,与您无关,是我自个儿琢磨出来的。”
周沅心想,顾微凉不愿让她知晓,定是怕她嫌弃。
男人的自尊心惯来重要,她十分明白并且理解的。
然而岳大夫却瞪大了眼睛,正要问夫人是如何琢磨出来的,就见周沅蹭的一下起身:“你、你今日回的这么早呀。”
顾微凉步子渐慢,周沅面色有些紧张,他扭头去看岳大夫,岳大夫正低头擦着喷了一身的衣裳,时不时抬头瞥顾微凉一眼,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这二人的模样,实在叫人生疑。
周沅哦了声:“我叫岳大夫来问问临安堂的事儿,没什么大碍了,岳大夫就先回吧。”
岳大夫脚步踌躇,频频回头想与公子说上两句话,可又实在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叹气离开。
原来公子竟有那方面的隐疾?
他作为府里的郎中,照看公子的身体那么多年,竟然不知此事,失责!实在失责!
他马不停蹄回了药房,琢磨了好几道方子,一边配着药一边摇头叹息,公子可真是胡来,这病得早些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