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雪然拿到检查报告后,松了一大口气。
她真的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再闹出个小生命。
梁雪然知道自己和魏鹤远从一开始的关系就是不对等、甚至可以说是畸形的。
所幸她对魏太太那个头衔没有兴趣,也不曾有过太多妄想。
现在要是有孩子,那可真是要了命。
排除掉妊娠可能性,身体检查很快做完,大致上没什么问题,但部分报告需要等下个工作日再过来取;因着禁食时间不够,胃镜也没办法做,只能改天再来。
中午本来就没吃午饭,再加上下午跑到医院做各项检查,梁雪然现在饿的厉害,等不及了,先去医院的餐厅中买了粥和小笼包吃。
钟深其实并不饿,看她吃的香甜,也点了一屉。
考虑到病人情况,医院餐厅里做的这些小笼包一点儿葱姜蒜都没放,调料放的也少,但好在肉质鲜嫩,猪肉莲藕剁得的细碎,梁雪然轻轻咬破一点口,吮里面热腾腾香喷喷的汁水,浓香中带点藕的鲜气,熨帖而滚烫,暖着心肺。
两个包子下肚,梁雪然满足地说:“有钱真好。”
钟深哑然失笑:“小笼包又不贵。”
梁雪然坦然地说:“在你看来当然不贵,上高中的时候,我有一次扭伤腿,也是来这家医院看病,妈妈付完医药费,身上的钱只够买半屉的,我们和卖饭的伯伯说了好久,他才肯卖给我们一半。”
“那时候我还说,等有钱了以后一定要吃个饱,”梁雪然笑盈盈,“你瞧,现在我愿望实现了。”
她就是这样容易满足。
钟深捏着筷子,笑:“明京有家卖小笼包的店不错,下次我带你去。”
吃的太急,唇角沾了点汤汁,梁雪然刚刚放下筷子,钟深已经把纸递过来。
贴心到不需要眼神就能知晓她的下一步动作。
梁雪然道谢之后,赞叹:“我真怀疑你不是律师,而是一名出色的……呃,私人助理?”
钟深轻描淡写:“私人助理可不能帮你正确处理资产。”
梁雪然再一次感激那位素未蒙面的梁老先生。
他实在是太贴心了,不仅给她钱,还赠送一名全能助手。
正小口喝着粥,猝不及防,余光撇见一双修长的手,梁雪然心中警铃大作,抬起眼来。
魏鹤远就坐在她身侧。
面若冠玉,只是表情瞧起来不太妙。
梁雪然立刻端起粥,想往旁边挪——
“雪然,”魏鹤远叫住她,压抑着情绪,克制着平静,“怀孕了怎么不告诉我?”
梁雪然:“……啊?”
她手里的碗差点滑下来,及时稳稳地放在桌子上,梁雪然蹙眉,看着魏鹤远,迟疑了:“你在说什么屁……鬼话?”
魏鹤远还穿着今天下午时的那件衣服,规整到不可思议,他抓住梁雪然的手,竟然有些颤抖。
力气大到梁雪然吃痛,忍着才没有叫出声来。
她不想在公众场合下丢了颜面。
也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上演什么悲情八点档。
“明天元旦假期,民政局不工作,我们等假期过去之后就去领证,办婚礼,”魏鹤远说,深深地看她,“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魏鹤远的手惯常是温热的,此时却烫到吓人,梁雪然疑心他发烧烧坏脑子,用力挣脱开:“你乱说什么啊?我又没怀孕!”
梁雪然蹙眉站起来,钟深大步走来,及时地把她护在身后。
鸡妈妈护小鸡一样,魏鹤远就是那只不怀好意的鹰。
“魏先生,”钟深温和提醒,“请您注意自己的言行。”
魏鹤远没有理他,始终看着梁雪然。
梁雪然忍不住,自钟深身后小小地探个头:“魏先生,我以为上次已经说的很明白,我们之间钱货两讫,再没有什么关系。而且,你没想过吗?我们一直都有……做保护措施,就算是我现在真的有了,也不可能是你的啊。”
“凡事都有例外。”
魏鹤远简短地说,他站起来,看向钟深。
梁雪然终于体会到舍友们所描述那种“不受宠的皇后娘娘看宠妃”的目光。
嫉妒,愤怒。
她还以为魏鹤远不会这样呢。
钟深低头,在一摞检查报告单中准确找到那一张,递给魏鹤远,淡淡地说:“不相信的话,你可以自己看。”
魏鹤远垂眼,仔仔细细地看。
确实没有怀孕。
梁雪然以为得到这个结果后魏鹤远会松一口气,但他却没有流露出丝毫放松,反倒是眉宇间郁结更深。
魏鹤远终于开口:“有什么需要及时联系我。”
他将一张名片递到梁雪然手中,梁雪然不肯接,他硬塞过来,语调沉抑:“雪然,有时候听到的、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要提防别有用心的人。”
魏鹤远转身离开,待他走出餐厅之后,梁雪然才低头看他放在自己掌心的名片。
洁白的底,烫金字,暗纹浮雕的仙鹤和云朵。
是她当初献宝一样给魏鹤远做的那张名片。
他却弃如敝履。
现在又是何必呢?
此时此刻,梁雪然想象不起来当时开开心心做名片时候的心情,只是刚刚魏鹤远如今过来,还说要娶她……
心脏不可避免地剧烈跳动。
不过几下。
随即归于平静。
梁雪然把名片收好,坐下来安安静静地喝掉半碗粥。
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钟深说:“魏太太的头衔听起来不错,挺吸引人。”
梁雪然看他一眼:“只有小三才会觉着依靠孩子上位是件很光荣的事情。”
“你倒是看的清楚,”钟深无奈地笑,“我真高兴你不是满脑子都是那个男人。”
一个知进退、拿得起放得下的姑娘,总比天天为了男人要死要活的强。
梁母的手术就安排在元旦过后,有了钟深帮助,梁雪然可以请顶级的专家过来为梁母诊治,可以请来护工在她上学的时候随时照顾梁母,还可以不用为了下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而发愁。
钟深有一句话说的很对,金钱或许不能给她带来快乐,但能够给她足够的自由,让她去做很多想做的事情。
元旦,这新的一年初始,上午八点,梁雪然同钟深准时踏上前往明京的飞机。
去收回那两套被霸占的房产。
晚。
魏家中规矩严格,如今魏家老爷子和老太太身体康健,像元旦这样的日子,一定要叫儿孙们过来一起吃饭。
虽然是休假期间,但魏鹤远仍旧是脱不开工作,最后一个踏入老宅,姗姗来迟。
他是家中独子,父亲还有两个弟弟,各有儿女,现在一大家人聚在一起,热闹程度并不亚于春节。
一踏进门,胖乎乎的小侄女绵绵跌跌撞撞跑过来,奶声奶气地叫着叔叔,魏鹤远把她抱起来,笑着问:“最近又学了些什么?老师教的算数学会了吗?上次教你的唐诗会背了吗?”
刚刚看到他还开心不已的小绵绵顿时手脚并用企图下来:“您还是当我没来过吧。”
旁侧围观的魏明可噗呲一声笑起来,把小绵绵抱走:“二哥,哪里有你这样的?上来就问成绩,一点儿也不招人喜欢。”
小绵绵朝着魏明止伸出手,叫着爸爸,魏明止蹲下来,小绵绵抱着他的脸,重重地亲了一口。
魏明止看魏鹤远始终在看绵绵,打趣:“喜欢?那就早点生个呗。反正你年纪也不小了,我这么大的时候,小绵绵都在她妈妈肚子里了。”
魏鹤远没说话。
到底是一家团聚的时间,有老太太老爷子坐镇,解了食不言的禁。
老爷子先是批评魏明止近期不该和人抢那块地,又责备魏明可在例会上和人争执;到了魏鹤远这边,他没有什么意见,只说“保持现状”。
老太太不爱听生意上的事情,魏明止早早结婚生子,魏明可也有了未婚夫,唯独一个魏鹤远叫她放心不下。
老太太又开始例常催婚:“鹤远,你这都快二十八了吧?你父亲当年和你一样大的时候,你都能抱着狗到处跑了。”
魏鹤远说:“奶奶,我暂时不考虑这些。”
老太太不满了:“这个理由从刚毕业用到现在,一个字也不改。怎么?你还打算敷衍到什么时候?敷衍到你退休?”
魏鹤远说:“您别着急。”
二婶笑眯眯地说:“男人有事业心挺好啊,再说,鹤远也不缺小姑娘喜欢啊。比如说甄家那个小姑娘,对鹤远也挺痴情,虽然说年纪小了五岁,差距大了点,但小姑娘家活泼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老太太记起来了这位痴情种子,十分不满意:“不行,活泼归活泼,不识礼数又是另外一回事。鹤远对她没意思,她就闹着自杀,不把自己生命当回事,这怎么能行?”
二婶还想继续说,老太太吃饱了饭,搁下筷子,叫魏鹤远:“鹤远,你跟我来一下。”
魏鹤远跟她去了书房。
老太太和老爷子都喜欢在这里教育子孙,不同的是老爷子喜欢加诸于身体上的暴力,而老太太偏好语言上的教训。
魏鹤远等着老太太开始给他洗脑,但老太太沉吟片刻,委婉开口:“奶奶也不是那样不开明的老人,只要你喜欢,哪怕是个男孩子,带回家也不要紧——”
魏鹤远微怔,反应过来之后,苦笑:“不是您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啊?”老太太有些恨铁不成钢,重重地把杯子搁在桌子上,“我现在对你未来伴侣的性别都不在乎了,再这么耽搁下去,物种都无所谓了!哪天你要是抱个猫啊狗啊的回来说过一辈子我都不拦你!”
说到这里,老太太又叹气:“但动物保护组织就不一定了。”
魏鹤远去倒了茶,双手端给老太太:“您别气坏身体。”
老太太苦口婆心教育了十分钟,看魏鹤远依旧不为所动,说的口干舌燥,心灰意冷地让他离开。
魏鹤远下了楼,客厅中,魏明可不顾仪态,蹲在地上和绵绵一起玩。瞧见窗户外落了雪,他推门出去,魏明止正站在廊下抽烟,瞧见魏鹤远,手里的烟还夹着,半眯着眼睛看他:“怎么?还真失恋了?”
魏鹤远同梁雪然的事情没有瞒着魏明止,魏明可也知道,但考虑到那个小姑娘的年纪,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保持了缄默,免得老太太下狠手教训魏鹤远。
梁雪然走的事情,魏明止当然也有听说。
只是在见到魏鹤远之前,他没放在心上;但今天瞧魏鹤远这异常沉默的样子,才察觉到一丝微妙。
魏鹤远平淡地应一声。
魏明止没想到他承认的这么痛快,咳一声,轻轻捶他肩膀一拳。
思来想去,没什么好安慰的;魏明止思来想去,开了地下酒窖,拿着一瓶珍藏酒陪魏鹤远喝。
刚打开,秦弘光打来求救电话,说自己刚刚因为顶撞父亲被气的赶出家门,问魏鹤远现在在哪,预谋求收留。
魏鹤远把地址报给他。
秦弘光这次没白来,还带着姑娘,是个小模特,杏眼粉腮,纤纤瘦瘦的。那小模样,乍一看还真的有点梁雪然的感觉。
魏明止去开的门,一瞧见秦弘光和后面羞怯怯的小模特,脑袋轰了一下,第一反应是还好他们闹腾的地方离老太太休息的地方远,不然要让她知道秦弘光敢带这姑娘过来,一定能扒掉他的皮。
担心逗留时间久招来人,不敢耽搁,魏明止黑着脸把人放进来,心里不悦,斥责秦弘光:“你是把脑袋伸出去让动物园里的动物排队轮流踢了一遍?还是被你爸把脑子打了出来?怎么敢把这样的人往这带?”
秦弘光照例嬉皮笑脸,没当回事:“哥,你看,这长的像不像?”
魏明止见过梁雪然不少次,皱着眉仔细打量。
那小模特讨好地笑。
眼睛像,嘴巴也像,鼻子差点意思,也不够白。
这一笑,更差了去了。
但勉强还算凑合。
秦弘光轻轻地拿胳膊肘捅捅魏明止:“费了不少劲才找到,这个保准比梁雪然还听话。”
魏明止拧眉,也没阻止。
毕竟魏鹤远现在状态是真够差的。
说话间,秦弘光已经带着那姑娘,大摇大摆地走进去;魏鹤远正在调酒,抬眼瞧他一下,手下动作未停,稳稳注入杯中。
秦弘光给那姑娘使个眼色,姑娘会意,走到魏鹤远身旁坐下,叫:“鹤远哥。”
饶是秦弘光说了没关系,她也不敢去碰魏鹤远的手,就那么干坐着。
眼睛水汪汪。
魏鹤远添完酒,注意力才放到她身上,不过掠一眼,淡声问:“秦弘光给了你多少钱?”
姑娘愣了,朝秦弘光看看,又看看魏鹤远,小声回答:“七千。”
这只是过来的价格,如果还有进一步的话——
魏鹤远说:“我加倍付,你回去吧。”
秦弘光面露尴尬,也不敢让那姑娘留下,打发她走了,这才着急了:“鹤远哥,你这是做什么?”
魏鹤远说:“别把所有人都想的和你一样,靠第三条腿支配大脑。”
“不是,我这不是想赔礼道歉么?”秦弘光摸摸鼻子,讪讪说:“我知道上次我不该晾着梁雪然,可你这样——”
啪啦一声。
玻璃杯落在地上摔个粉碎,魏鹤远目光阴鸷,拽起秦弘光的衣领,如玉的面容上蕴着怒气:“什么晾着她?”
秦弘光猝不及防被拽的双足离地,大脑一片空白,完全被吓傻了。
认识魏鹤远二十多年了,哪里见过他失控的模样,看这魏鹤远那要吃人的表情,他冷汗涔涔:“不是,鹤远,你先冷静冷静……”
压迫感几乎使秦弘光几乎窒息,他拽着魏鹤远的袖子,担心魏鹤远一个不忿就把他丢出去,费劲地说:“那天你不是让我告诉梁雪然让她先回公馆吗?我没和她说……哎,也就是在那里多等一会么?谁想到她气性这么大——”
魏鹤远终于知道,为什么梁雪然会那样坚决地走。
根本不是因为他临时改变计划,而是失约。
他不该让秦弘光传话。
“一会?”手指关节咯咯作响,魏鹤远眼睛都要红了,怒火炙烤着他,恨不得立刻把秦弘光丢出去,“她在那里等到深夜。”
九个多小时,梁雪然从下午两点,等到十一点。
只怕是寸步不离。
那天是她生日。
她什么都没有等到。
秦弘光被领子拽的气都快喘不匀,他完全没想到梁雪然这么死心眼,震惊之后,才说:“……那我去找她道歉?和她解释清楚?”
如今看到魏鹤远的模样,秦弘光才知道后怕,骤然懂得梁雪然在魏鹤远心中的地位。
可惜已经晚了。
魏明止看呆了,压根来不及阻拦,魏鹤远就拎着秦弘光,轻而易举地压在沙发上,胳膊横抵着他的胸膛,另一拳毫不留情地砸到他脸上。
秦弘光疼的杀猪般嚎叫。
魏鹤远力气大,如今打他就像是打一只小鸡仔一样轻而易举;眼泪哗哗啦啦地往下流,秦弘光哀嚎着求饶:“你轻点。”
没用,又是一拳,砸的秦弘光嚎也嚎不出来。
魏鹤远哪里还有往日里清冷自持的模样,酒精能够麻痹人的神经,满面怒容,按住秦弘光的手在抖:“弘光,我一直以为你只是在犯浑,等年纪大点就没事了。没想到你是真的蠢,毒。”
秦弘光咳了两声,牙齿磕到嘴唇,淌着血,他疑心自己牙都要被魏鹤远这一拳打掉了。
魏明止反应过来,担心魏鹤远今天把秦弘光打死在这里,扑上去,硬生生抱着魏鹤远的胳膊,把他拉开:“鹤远,你冷静,现在还是快去找雪然解释——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打弘光也没用啊。”
魏鹤远松开秦弘光。
压制骤然解脱,秦弘光艰难地喘着气,拿纸擦着脸上的鼻血,狼狈不已。
魏鹤远大踏步离开。
魏明止把他扶起来,抬头再看,已经没有魏鹤远的身影。
秦弘光捂着胸口,哎呦哎呦不停地叫着,颇为纳罕:“鹤远这是真的动心了?”
魏明止叹气:“你觉着呢?”
脸是真疼。
魏鹤远打他是下了死劲,秦弘光心有戚戚然,要不是魏明止拦着,只怕他这张脸都得被魏鹤远打残了。
秦弘光捂着脸,疼的直吸冷气。
他和魏鹤远是打幼儿园建立起来的交情,初中时候,瞒着家人跑去禁泳区游泳,魏鹤远腿抽筋,是秦弘光使出吃奶的力气把他带回岸边。
记着这段情谊,后来秦弘光犯了错,魏鹤远也会帮他说话,替他解决。
这一下,他算是被魏鹤远彻底打醒了。
回忆自己这两年来的所作所为,秦弘光觉着,要不是有这么层关系在,只怕魏鹤远早就对他动了手,而不是言语上的斥责。
不然哪里会忍到现在?
当初逼迫梁雪然的陈固,后来也吃了一年的牢饭,如今也被家里人远远地发配出去。
秦弘光不信魏鹤远没在这里面动手脚。
秦弘光克制着自己,不再去想梁雪然。
梁雪然的电话已经打不通,魏鹤远早就被她拉黑。
微信也被删掉。
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收到短信,即使收到,只怕她也不肯去看。
先前只以为她心肠软和,永远不会有脾气。
是他想错了,从一开始就错到离谱。
魏鹤远沉默着离开,酒精在血液中跳动,那些本不该出现的暴戾因子一点点平歇。
今天周末,她应当住在那幢小别墅中。
梁雪然离开公馆后,带着母亲搬出萤火巷,住进了小别墅中;那位远在明京的梁老先生思虑周全,给予她一切,包括能够毫无负担、轻轻松松离开他的办法。
她走的十分潇洒。
司机开着车,魏鹤远坐在后座,整理好自己的衬衫;领带上沾了秦弘光的血,他取下来,解开衬衫最顶端的一粒纽扣。
车窗开了丝缝隙,凉凉的雪花飘落进来。
整个初冬都没有落雪,此时雪花却飘飘荡荡,落在他手上,被炙热所感染融化,缩成一小滩水迹。
车子还未停稳,魏鹤远便匆匆下了车。
雪花落在他肩膀,眉睫,凉凉融化。
大步走过,魏鹤远按响设在院墙外的门铃。
已经深夜,周遭寂静到能听得到雪花压断树枝的声音,簌簌碎响。
良久,别墅中灯亮起。
旁侧的对讲屏幕亮起,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出现在屏幕中,询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她眼睛和梁雪然一模一样,眼角细细生着皱纹,黑发搀着不少银丝,长久的过度操劳夺走她的美貌;但魏鹤远仍一眼认出,她是梁雪然的母亲。
魏鹤远开口询问:“阿姨,请问梁雪然在家吗?”
梁母被他问的一怔,摇头:“不在,她有事去明京了。”
明京,多半又是那种钟深跟着。
魏鹤远追问:“您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吗?”
梁母摇头:“这个我可不清楚……你找她有什么事?”
眼中满是戒备。
大晚上的,一个陌生男人过来找她女儿,哪怕这个男人长的再怎么好看,也让人觉着可疑。
魏鹤远不知梁雪然有没有对她说明自己的身份,被这么一问,他竟有些无措。
他扯了个极其拙劣的谎:“我是她老师,想统计下获奖情况。”
梁母微微蹙眉:“等雪然回来再说吧。”
她戒备地关掉对讲屏幕,然而不过半分钟,重新亮起来,再次出现的,是一张陌生的、苍老的脸。
“是……魏鹤远吧?”雇佣来照顾梁母起居的保姆费力回忆着这个名字,“梁小姐的前男友?”
魏鹤远说:“是。”
手掌握成拳,又慢慢松开。
那个保姆目光复杂:“梁小姐临走前说,如果你上门找她,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魏鹤远心脏剧烈跳动,他不得不伸手按住胸口,试图缓解这种激动:“什么?”
迎着他带着希冀的目光,那保姆忽然有些不忍心开口。
但她还是说了。
“梁小姐说,从始至终都是各取所需,请魏先生别再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