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烈呆怔地站着,喃喃自语:“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他来华城日子少,钟深的大本营又是明京,如今又是初初掌权,宋烈并不认识他,只是觉着此人气质斐然。
魏鹤远面沉如冰,看着梁雪然毫不犹豫地走向钟深。
指节咯咯作响。
孟谦看了眼魏鹤远,微微皱眉,探究的目光一扫而过。
看向梁雪然时,仍旧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无辜模样:“不是说换男友后先考虑我吗?梁同学,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梁雪然脚下一绊,险些摔倒:“我什么时候说过的?”
孟谦说:“上个周我给你打电话了。”
“我没接到啊。”
“没接到是你的事,”孟谦理不直气也壮,“反正我已经说完了,你没否认那就是同意喽。”
梁雪然:“……”
孟谦总会有办法拿他的那一套歪理来试图把梁雪然的思维带偏。
钟深只是站在远处,笑着看她们俩斗嘴;不经意间看魏鹤远,笑的温柔和煦。
而魏鹤远始终面无表情。
宋烈小声说:“小舅舅,我怎么感觉雪然这个司机这么嚣张呢?他该不会是对雪然也有意思吧?”
魏鹤远:“闭嘴。”
宋烈自顾自地说下去:“没想到雪然身边的司机也这么有气质,难怪对我的追求不屑一顾,原来是见惯了珠玉。啧,我瞧那个抢我词的小子也不错——”
魏鹤远看他:“你想做什么?”
宋烈已经迈腿往下走了,满不在乎:“加入追求大军啊!你不觉着这样更具有挑战性吗?”
魏鹤远丝毫不给他面子,拽着宋烈的衣领,强迫中止他的加入脚步,沉着脸把人拎走。
犹忍不住回头望,孟谦还站在那里同梁雪然说话,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
钟深平和地站在旁边,只是脸上的笑容有点碍眼。
魏鹤远手中的的宋烈叫嚣不停:“小舅舅你怎么能这样啊?你不能阻止我自由恋爱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再不去求雪然就跟人跑了。你自己单身多年尝不到也不能——”
一路拖到地下车库,魏鹤远把宋烈重重塞进车厢中。
宋烈碰到头,吃痛地一声呲,还没来得及跳起来,魏鹤远揪住他的衣领,警告意味满满:“别把梁雪然当成可以随便亵玩的人,你在外面怎么乱搞我不管,但别对公司员工出手,这是基本底线;再想大庭广众之下闹腾,今晚就收拾好东西给我滚蛋。”
宋烈歪歪斜斜地倚着,笑:“别呀,小舅舅,做什么这样上纲上线的?”
他将被魏鹤远揉皱的衬衫领子捋平,讨好地笑:“小舅舅,咱们三年不见,你这脾气可真是变坏了。”
魏鹤远踹他一脚,示意他往里坐一坐,进去之后,大力关上车门,薄怒未消。
宋烈凑上来,灵巧从他口袋中把烟盒取出来,感慨:“以前你连烟也不抽,现在身上竟然也开始备着了。改变这么大,让我猜猜看,你看上女人了?”
魏鹤远不为所动:“有这个时间不如多想想工作,你长个脑袋难道是为了看上去高一点?”
宋烈笑:“小舅舅,你这是尝过女人滋味了?”
魏鹤远没有回答。
宋元眯着眼睛,打开魏鹤远的烟盒,不过刚看一眼,立刻被魏鹤远夺过去。
力道大的宋烈咧了咧嘴。
手指被拉的疼。
这么大力气,做某事的时候恐怕也不知道怜香惜玉,难怪人家跑了。
还那么干脆。
“是梁雪然吧?”宋烈说,“我在你办公室里看到她照片了,看看日期,人家还在上大学吧?你就下手了?啧,小舅舅,你真会老牛吃嫩草。”
魏鹤远冷眼看他,没否认:“既然知道她差点成你小舅妈,你就别动这些歪心思。”
“你们俩这不是没成么?”宋烈满不在乎,轻哂,“男未娶女未嫁,我当然有自由追求恋爱的机会啊。你自己追不上还不许别人追,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方才看到钟深而起的怒意已经渐渐地平息下来,魏鹤远语调平和:“如果想被踢出c&o的话,就尽管去追,我不拦你。正巧,非洲的项目还缺人跟着,你觉着去大草原上和豹子来个亲密接触怎么样?想不想去撸狮子?还是想和鬣狗来场自由奔跑?”
宋烈笑容僵住,立刻叫开了:“小舅舅,你这是滥用职权!以权谋私!”
魏鹤远冷笑:“滥不滥用,我说了算。”
此时此刻,浑然不知自己惹起舅甥间争执的梁雪然刚刚摆脱掉孟谦。
她身心俱疲,瘫在车中,感叹:“我原本以为有钱之后自己会轻松很多,没想到现在更累了。”
晚上还有课程,梁雪然已经将近一周没有准时睡过觉了。
“坐吃山空当然容易,让钱生钱需要技巧,”钟深说,“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会这样努力。”
梁雪然爬起来:“那你是不是很失望?”
钟深轻笑:“怎么会?在你眼里,难道我真的只是指着百梁集团的那点股份过日子?”
梁雪然笑了,她问:“那你这次来华城是做什么?”
钟深微笑:“看看梁小姐有没有认真学习。”
从后视镜中借着反光看她,桃花眼弯弯:“魏鹤远还对你念念不忘?”
“没有,”梁雪然短暂回忆一瞬,斩钉截铁地说,“他上次还教训我说要辞退我呢。”
钟深说:“我看未必。”
梁雪然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把话岔开,询问钟深明京那边的情况。
钟深这次回华城,也不过短暂地留了两天,他如约给梁雪然上了两三天品鉴课,又匆匆离开。
先前请来的私家侦探轻而易举地拍到叶愉心同孙佐私会拥吻的照片。
第三日,朱湘登上孙佐的公司邮箱账户,给所有人都发了一封言辞激烈的邮件,控诉这么多年来叶愉心同孙佐的私情,以及孙佐利用职位之便对叶愉心大开绿灯,频频升职。
信附件中,就是那些私会的照片和视频。
在网络上,朱湘亦是注册微博,直接艾特叶愉心的大号,直戳戳地那些控诉又发了一遍。
只是在配图上谨慎一些。
次日,叶愉心一进公司,就发现同事和她打招呼时的笑容有点……僵硬?
有的同事还在躲避她的目光。
叶愉心皱眉。
她这几天过的十分不顺心,原本唯她马首是瞻的毕立突然离职,一句话也没留下;在黄纫手下工作,因着以前的过节,她也十分不顺心。
尤其是这次私会孙佐,费了好大功夫,才哄的他回心转意,点头表示会考虑帮她在总部这边说说话,调出黄纫手下且不说,主要看能不能让她也分一杯羹,而不是如此尴尬的地位。
坐在工位上,叶愉心打开电脑,感觉周围的人都在看她;等叶愉心一抬头,人又齐刷刷地低下头去。
什么情况?
叶愉心满腹疑惑地打开电脑,钉钉自动登入,同时跳出新邮件提示。
来自孙佐。
点开。
看到开头几个字的时候,叶愉心惊的险些弄翻水杯。
黑着脸往下滑,当看到那些照片时,她一声尖叫,滚烫的水翻了自己一身。
周围的人看过来,叶愉心手忙脚乱地关掉电脑,脸颊火辣辣的疼,几乎咬碎了牙。
——孙佐不是已经和妻子离婚了么?怎么又闹出这样的动静?
那些照片的来源显然不正规,拍的却十分清晰;叶愉心早些年间对“私会照”嗤之以鼻,如今自己做了这图片上的女主,还是被对方原配揭发出来的,恨不得打开窗户跳下去。
九点多钟的时候,虽然紧急毁掉了这封邮件,但邮件是今天凌晨两点发送的,仍旧有不少人欣赏到了叶愉心的模样。
一整个上午,叶愉心都没敢出办公室,这丝毫不会影响旁人好奇地打量她;公司方面可以抹平这封邮件的痕迹,但这并不妨碍有好事者偷偷地截下图片来,而网络上,朱湘的那封控诉信也愈演愈烈,拜叶愉心的名气所赐,成功跻身热搜前二十。
早在当初,叶愉心在抄袭风波过后安静半年又若无其事上线互动,现在积攒下来粉丝已经几十万,也算是个知名人物。
如今照片曝光,更是引起不少网友蜂拥而至,痛骂叶愉心做小三、破坏人家家庭。
一直以来她都艹的是岁月静好的人设,当三的事情一被扒出来,不少粉丝纷纷表示幻灭取关;仍旧有人硬挺着,睁着一双瞎眼试图洗白——
[循规守矩就不叫艺术家了]
[没吸没卖,自由恋爱而已,凭什么这么责备她?她还只是个孩子啊]
[关注作品,远离老师私生活,蟹蟹]
[原配那么丑,要我我也选愉心啊]
[楼上1,看到原配照片,我明白为什么会出轨了]
……
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也总有插科打诨试图找骂蹭热度的营销号;大部分网友的眼睛是雪亮的,坚定不移地站在原配这一方。
所谓的“真爱”并不是出轨的理由。
只不过是**的一层遮羞布而已。
叶愉心迅速关闭评论区,紧急修改微博名字,下线装死。
她抖着手给孙佐打电话,但一直打不通;最后,孙佐发条短信给她——
[你这下把我害惨了!]
叶愉心发现自己已经被孙佐直接拉黑,对方如今也忙的焦头烂额,忙着努力维护自己形象,还要面对着即将到来的考核——
一直以来取得的所有名誉和成就,稍有不慎,只怕要就此灰飞烟灭。
孙佐尚自顾不暇,哪里会有时间再帮叶愉心疏通关系?还没吃午饭,叶愉心就收到紧急通知。
碍于她在网络上造成的不良影响,公司给予她停职三个月的处罚。
叶愉心脸都白了。
这意味着她将无缘于新品牌的春季发布会,虽说是三个月,但等那时候,黄纫早就把新团队的人换了一遍,哪里还有她插手的机会?
c&o的春夏单品,这么一闹,她也无缘参与;人走茶凉,孙佐不过走了一两个月,总部中他的人就被一个个拔去;她得罪黄纫,如今在公司中风评又这么差,闹出这么大动静,三个月后哪里还有她的位置?
如今回顾一圈,竟没人敢为她说话。
毕竟照片做不得假。
叶愉心木着脸,收拾东西,在同事异样的目光中,抱着纸箱离开。
如坠深渊,一颗心仿佛被放在了热油中煎熬,疼的她喘不过气来;更多的是难言的羞耻。
她一直以来精心维护的完美形象,在这个时候烂了个底朝天。
而宋烈办公室中,宋烈依旧在和魏鹤远扯皮:“不能直接开除叶愉心,公司没这项规定啊。你看看,只有这么一条,造成恶劣影响及社会舆论的,视情况停职一到三个月,我这处理没毛病啊。”
魏鹤远看他:“规矩是我定的。”
宋烈挠了挠头,手撑着办公桌,笑:“说实话,小舅舅,你这是在替人,出气吧?啧啧啧,还教导我自己守规矩,你倒是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中了——”
魏鹤远没理他,在烟灰缸中摁灭烟,站起来往外走,斥责他:“胡说八道。”
宋烈送他离开,魏鹤远出去之前,隔着玻璃门,往梁雪然工位看了眼。
梁雪然乌黑的发被一根黑色的线圈随意挽着,在埋头整理资料。
没有抬头。
宋烈看到自己的小舅舅脸上浮现出一丝动摇,不过一瞬,继而又成了那张冰山脸,若无其事地往外走。
啧。
这小姑娘还真有意思。
宋烈倒是也想知道,她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能把魏鹤远迷的七荤八素竟然连原则也开始毁掉了。
梁雪然还未从叶愉心成功被扒的开心中缓过来,周末就匆匆奔赴远在明京的股东大会,这是她第一次参加,所幸有钟深和助理辅助,才不至于出什么错处。
只是她年纪轻轻,外加貌美异常,在一群中年人中颇受瞩目。
不少有人暗暗地打听她的情况,在得知她就是梁老先生遗产继承人之后,看她的目光如同看一座移动金山。
频频有人过来敬酒,梁雪然牢牢记着嘱托,能挡的都让助理挡了;只是有些人□□裸的目光让她颇为不适,寻着个空档离开去往花园休息。
刚刚走开没多久,梁雪然听到慵懒的男声:“小家伙,你是在找你爸爸吗?迷路了?”
梁雪然微怔,循声望去。
一转身,直直撞入如墨般的一双眼眸中,男人白色衬衫洁净而优雅,气息沉稳,带着点阅历沉淀下来的成熟。
他无比自然地从梁雪然手中把酒杯拿走,喟叹:“小姑娘,年纪这么小可不能喝酒啊。”
男人已经喝的微醺,目光虽尚清明,然酒气氤氲。
梁雪然最不敢招惹的就是酒疯子,微微蹙眉,往旁边走两步,避让开。
还好钟深及时抵达,微笑着同那男人攀谈起来;梁雪然今日的鞋根还是高了些,不怎么舒服,她礼貌微笑,走开几步,离那个男人远一些。
而那男人的目光始终牵在她身上,微笑不减。
不多时,钟深走过来,表情凝重。
鲜少见他流露出这样的情绪,梁雪然手指撑着额头,好奇询问:“怎么了?”
钟深叹气:“梁小姐,你可知道刚刚那个人是谁?”
梁雪然摇头。
她从未看到过这个人。
“那是魏鹤远的堂叔,魏容与,”钟深停隔一瞬,慢慢地说,“刚刚他朝我要你的私人联系方式,我拒绝了。”
看着梁雪然愕然的模样,钟深摘下眼镜,细细擦拭,苦笑:“梁小姐,这么看来,魏鹤远他们一家三代人,现在成功被你收割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