汩汩。

一时之间，气氛形成僵持，谁都没有轻易打破僵局，仿佛能够听到摄影机胶卷正在缓缓转动的琐碎声响。

全场，熙熙攘攘。

然后在密密麻麻的汹涌人群里，终于有人无法承受压力，扬声询问到。

“导演，你在做什么？”

发出声音的人没有勇气站立起来，隐藏自己的行迹，借助汹涌人潮掩护，发出质疑；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因为这个问题着实太愚蠢也太业余，结果周围其他记者全部齐刷刷看过来，然后他还是暴露了。

记者同行们恨铁不成钢：你真的不知道导演在做什么吗？导演正在吐槽媒体记者因为娱乐至死而没有职业操守沦为流量粉丝之流！但即使真的不知道也没有关系，反正记者之中也有不那么聪明的存在，但至少记者还是有眼力的，知道此时此刻不应该暴露自己的愚蠢。

不知道？

那就闭嘴！

然后，陆潜的声音就从话筒里传来。

“我正在记录你此时此刻的反应，你看不到吗？”

不少记者都闭上了眼睛，唯恐看到自己的愚蠢和丑陋。

“谁知道呢，也许这可以成为我下一部电影的灵感。”

陆潜的语气又重新恢复了轻快，带着些许嘲讽调侃着说道，整个新闻发布厅又再次窸窸窣窣涌动起来。

喻劭，瞠目结舌——

陆潜没有正面回应陶染的事情，而且摆明了自己对流量艺人没有任何兴趣的态度；同时陆潜转移了焦点，看似“攻击”记者，实则用职业道德捆绑住了记者的手脚，恐怕接下来记者想要用陶染事件炒作新闻的话，就要三思而后行了。

这是一招险棋。

显而易见地，陆潜可能得罪陶染粉丝也可能得罪记者，但认真想想，也许这就是一劳永逸掐断所有可能性的最好办法。

喻劭还是有些担心，因为记者的反应永远难以预料，可是，终于有记者打破沉默再次发问的时候，喻劭却意识到，陆潜的大胆冒险很有可能……成功了！

“导演，请问一下，你拍摄制作‘游客’这部电影的灵感是什么呢？”

“我的意思是，你的前两部作品从风格到内核都相去甚远，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产生创作的冲动拍摄这样一部剧情电影呢？”

有点意思了，以灵感作为关键词，采访重心终于回到了“游客”身上。

此时此刻，记者们才猛然意识到一件事，虽然陶染事件是爆点，但即使没有机场事件，陆潜本来也就是瞩目焦点——

否则，昨天机场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会发生呢？就是因为记者们关心陆潜关心“游客”，这才顺水推舟地无视了陶染。

他们怎么忘记了这件事？

窸窸窣窣。

视线又陆陆续续抬了起来，然后就注意到陆潜的手机镜头依旧在对准记者，那种被凝视被关注的感觉着实怪异，现场记者不知不觉地就挺直腰杆，试图在摄像机镜头面前展现出自己最好状态。

气氛，着实有趣。

罗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谁能告诉他，陆潜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即使置身现场经历全程，思绪也有些跟不上，他可能需要等待新闻发布会结束冷静下来想想，好好理清思路才行。

但是，转过头看过去，罗杰却发现，曾远文和黎文贞两个人交换一个视线，眼底流露出一抹默契的光芒，似乎一点都不意外的模样，不由自主地，视线就转移到陆潜身上，兴趣就这样悄然点燃起来。

陆潜朝着记者人群之中的江士奇望过去，刚刚这个问题正是来自“娱乐周刊”老熟人的解围，不得不说江士奇对时机的把握非常准确，敏锐地抓住现场气氛的一个转折点，然后顺水推舟的一推，情况马上就发生了改变。

陆潜眼底流露出一抹浅笑，没有掩饰自己对江士奇的欣赏。

“如果我说是‘人类清除计划’的话，你们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陆潜回答到，只用了一句话，就让全场记者忍俊不禁地哄笑起来——

蔚海电影节宣布“游客”入围主竞赛单元的时候，给出了一句话剧情简介，表示这是一个重新思考婚姻关系性别关系的故事，而现在陆潜却说电影灵感来源是“人类清除计划”，其中的联系就让人浮想联翩了。

哪怕刚刚还是严肃紧绷的模样，现在也还是被笑声打破了僵局。

然后，新闻发布会终于进入正常节奏，熙熙攘攘的问题全部围绕着“游客”以及电影节展开，并且在陆潜的指引下，让曾远文和黎文贞也得到了说话的机会。

可惜，两位演员显然还是不适应如此盛大的场合，再加上今天新闻发布会开场阶段的针锋相对导致气氛更加紧张，两个可怜的新人就更是束手束脚放不开，每次回答问题都显得有些死板，缺少一些亮点。

就连记者询问曾远文得知自己继“解除好友”之后再次和陆潜合作时感受的问题，曾远文也没有能够抓住机会，以一种近乎机器人朗读课文的僵硬姿势输出了一堆“荣幸”、“感激”等等的标准答案。

结果还是陆潜在曾远文说完之后打了一个响指，一脸满意地轻轻颌首说道，“漂亮，看来昨晚的发言稿有用功背熟哦。”

戏谑的口吻才成功让记者们纷纷哄笑起来，现场尴尬到令人手脚蜷缩的气氛才再次轻松起来。

不管是否喜欢，但不得不承认的是，陆潜信手拈来的风趣幽默还是令人赞叹，然后访谈焦点就再次悄无声息地聚集到陆潜身上。

曾远文和黎文贞两个人完全没有失落的模样，反而是交换一个视线，两个人都是一副卸下重担的轻松和庆幸，在陆潜掌控全场的时候，他们就好像旁听观众一般津津有味地欣赏着，开怀的笑容和放松的神情就要自然了许多。

不知不觉，映前新闻发布会也就接近了尾声，总算是没有再出现什么意外，包括最后一个问题也完美收官。

“……导演，那么你对今年蔚海电影节有什么展望和期待呢？”

“啊！我罗列了一个二十五部电影的片单，但昨天才意识到，我在电影节的时间有限，可能看不了那么多，所以，我的期待就是，至少能够看五部电影，我真的一直都很想来蔚海参加电影节，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看着眉飞色舞的陆潜流露出影迷的真诚和狂热，现场记者都不由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