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9.21 京城反应、武勋商议

数日后，京城皇宫，大明宫御书房。

“平远伯、江南提督臣旭言：永正十五年七月十一日，历时半月秘密调动与整合后，臣于当日凌晨寅时安排江南各地统一行动，现已基本结束战事，战果巨大。

臣调动江南各地全部可用兵力十一万余人，同时对所在区域府城或县城发起攻击，幸赖陛下洪福，将士用命，大部分取得胜利。

各地乱军已被分割日久，军心疲敝，已无初期之士气，因此战力微薄，臣以不足贼兵四成之兵力，取得巨大胜利，特此奏捷。

此役，江南全部府城业已克复，县城收复过六成，余者多为偏远或边缘之地，民乱始而至今，业已两年余，今日可告大部平定。

据各地奏报整理，乱民主力业已被歼，获首级功过十万计，俘获乱民两倍于此，格杀大小头目匪首过百数，江南平定过七成。

然虽战事大胜，伤损亦巨，各部死伤普遍达到了四成以上，个别失利地区甚至有全军覆没者，总数至今未能全数理清，但折损将士已逾四万，伤者不计其数。

今江南凋敝，百废待举，乡民受害者不计其数，士绅亦为之落难，实无力供养大军，除保留要点各处兵力及部分机动力量，也已裁撤过三万。

臣百拜顿首，乞能免除江南赋税徭役，使乡民修养，士绅生息，无能至此，有负皇恩，臣泣涕难止，遥祝万福金安。”

“这份奏折，各位都已经看完了，可有什么要说的？”永正帝拿着奏折随意翻了翻扔在御案上，冷着脸向下面的一堆文武重臣问道。

冷场，明明是捷报，现场气氛却像是发丧！

谁也没想到，卫旭竟然这么能打，就在他们还商量着怎么“帮忙”收尾的时候，人家竟然已经组织了决战，而且一战基本干掉了乱军主力！

虽说损失有些惨烈，代价大的夸张，光是听他奏折上的数字，死伤就过了八万，因为所谓的“裁撤”三万，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算作是“损失”的委婉说法。

按照卫旭的奏折，江南先后拉出了十五万大军，如今看来能剩下五万可战之兵就算不错了，但好歹也算是解决了乱局，更何况人家直接说能在年底彻底平定。

他们肯定没想到，卫旭的上报数字里面有八成是水分，他的实际不可恢复损失不到两万，这是死亡和残废的，再去掉东方白带走的四万，江南剩余兵力大致上确实是五万。

“嘭——”永正一脸怒容的一巴掌拍在了御案上，“怎么一个个都哑巴了？现在谁来告诉朕，这次该怎么收尾？又该如何封赏？”

“陛下，如今京营四万精兵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出发，卫将军既然说损失惨重，不如现在增援过去，以最快的速度平定.....”礼部尚书白显仍然没明白形势。

“啪——”永正帝抓起刚刚的奏折砸在了白显脸上，把全场都给惊呆了，“人家说的很清楚，连自己的兵马都无力供养，你再派四万人过去？

好啊，不如就由白大人亲自带兵如何？你不是一直说兵马出动要安排监军吗？朕就按照前明传统，封你为江南督师，总览诸事如何？”

“臣，臣......”白显气的满脸发青，却也只能跪地请罪。

“戴权，拟旨，礼部尚书白显忠于任事，然年事已高，特恩准其以文华殿大学士身份致仕，准备好了就发出去吧！”永正却没兴趣听他解释，一句话把全场都砸蒙了。

“白大人，请吧！”刚刚永正的意思其实就是委婉的“撤职”令，只是为了照顾朝廷面子，才没弄得这么难看，但戴权身为狗腿子，肯定要把实情展示出来的。

“陛下，白大人毕竟为官多年......”明知道现在不适合说话，吏部尚书沈言身为文官之首，还是硬着头皮站出来求情。

“需要朕再加一份旨意吗？”这次永正却丝毫没给他面子，一句话就把沈言逼到了死角。

没办法，这次文官的表现已经不是“差”或者“极差”的问题，而是有了不如没有，整个江南民乱期间，他们起到的始终都是反作用。

如果是战乱期间，永正帝还要再忍耐的话，如今战乱明摆着已经完结，他要是没点脾气，那就不是皇帝了，而是圣人了。

“臣......死罪！”沈言羞的满脸通红，但还是从心的跪地请罪，他要敢继续哔哔，永正帝真敢也把他撤了。

“陛下，正如卫将军所说，江南如今民生凋敝，百废待举，确实应该休养生息一番，不如免其一年全税和三年徭役。”户部尚书江兴赶紧引开话题。

“准！”永正点了点头，看都没看跪在地上的沈言，转头向牛继宗问道，“牛爱卿，这封赏之事，这次应当如何？”

“陛下，如此大功，一个侯爵是少不了的。”哪怕是心里再不愿，牛继宗也只能认下，他能成为勋贵之首，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的爵位最高，可惜如今不是了。

“还有呢？”永正帝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这一点是少不了的，关键是职务怎么办，难道高升荣养？那他这个皇帝的名声立刻就得和宋高宗平齐！

“陛下，臣听闻卫夫人年事已高，近一段时期一直病卧在床，不能理事......”哪怕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牛继宗还是一咬牙说了出来，毕竟这是他当初抗下的锅。

“牛爱卿果然忠于国事，就依此言！”永正帝满意的点了点头，“还有，将士们浴血奋战，不能不赏，五军都督府依例安排！”

“微臣遵旨！”牛继宗苦着脸答应下来，知道这事儿之后，和卫旭能不敌对就是万幸了，私底下决定把下面人的封赏按高了给，好歹挽回点儿。

“散了吧！”安排完这些，永正帝看都没再看一眼文官方面，摆摆手就回了內间。

片刻后，一众武将刚出了宫门没多远，牛继宗伸手拦下了他们，示意走慢点，因为他不敢再拖。

“老牛，你这么干，就不怕那小子找你麻烦？”柳芳没好气的问道。

“要不然怎么办？当初提拔他做江南提督的时候你又不是不知道！”牛继宗也很无奈，当初虽说是他提议给卫旭升职提督，可也是他让人家自费养兵。

如果只是这样还罢了，关键是当时武勋方面明显是自己无能，把江南民乱的大锅让卫旭背上了，如今战胜了当然好说，万一战败呢？那就是身死族灭的下场！

这些东西卫旭知不知道？那根本不需要讨论！更何况这么长时间下来，其实武勋一脉都已经明白，卫旭和他们并不完全是一路。

特别是如今他凭着江南民乱的战功一飞冲天，如果让他回了京城，那唯一有可能的位置就是五军都督府的某个都督。

虽说现在五个都督中有四个是虚的，但也要看谁来干，如果卫旭来了，他绝对能凭借现在的实力，按照开国初期的五军都督府职权定位拿回全部权力！

真要到了那个时候，牛继宗这个“武勋之首”又该往哪放？其实不只是他不放心，其他各家就真的希望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高过自己？

“大哥，让他丁忧的话，以后怕是不死不休的结局。”还算有点良心的侯孝康好心提醒，卫旭只要丁忧回家，永正帝绝对没兴趣让他再回来！

“这就是我拦住你们的原因。”牛继宗长出了一口气，“到时候我们一起出手，请陛下传旨夺情！这样只能留任原职，就不用再讨论升职的问题了。”

哪怕他是武勋之首，其他人也全都用看白痴的眼神盯着他，卫旭在永正帝那里的地位你心里没点c数吗？这时候一起要他下旨夺情，和逼宫差多少？

封建时代官员父母去世，就必须“丁忧”，也就是辞职回去守孝，所谓的“夺情”，就是皇帝下旨让他国事为重、不用守孝，等于是帮着臣下扛了“不孝”的骂名。

虽然封建地位的顺序是“天地君亲师”，但大部分王朝也都有“以孝治天下”的口号，皇帝都扛不住“不孝”的骂名，因此“夺情”的例子并不算多。

“老牛，有什么办法你一起说出来吧！”柳芳不耐烦的说道，指望他们为了给卫旭夺情而逼宫，那还是洗洗睡吧！

“其实也不是什么新办法，就是让各家的戏班子再忙活几天，唱几场《呼家将》（被谗言诛杀满门）和《风波亭》。”牛继宗很没底气的说道。

“你——”柳芳无语的指了指牛继宗，这些日子武勋和永正的关系明显改善，但这一出下来，估计又回到从前了。

“就这样吧！”石光珠第一个答应下来，然后在一群人不解的目光中向宫门努了努嘴，“真要是逼的那小子改了心思......”

“可以！”一阵沉默之后，柳芳代表武勋其他人发言。

“其实，那帮穷酸也不是不能商量。”犹豫了一下，陈瑞文轻声建议，“别忘了今天的事情，其实他们损失更大。”

“我安排人去接触沈言！”牛继宗缓缓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