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局面变幻,带来的动荡持续不断。局势的发展冲击着大明朝的臣民,冲击着各方势力。各方势力迅速的重组演进洗牌。
其实这种动荡从朱厚照仓促即位之后便已经开始了。
弘治皇帝的突然驾崩,打破了朝中局面的平衡。从那时起,新朝的动荡,人心思变便已经开始。看似是朱厚照的一系列叛逆荒唐的行为导致了现在的结果,但其实,并不竟然。
公平的说,局面发展到今日的地步,和外廷文官们的膨胀和试图干涉皇权,攫取朝政的决策权是有很大的关系的。曾经他们以为看到了文官集团掌控大明的机会,但现实狠狠的甩了他们一个耳光,让他们明白,那不过是希望的肥皂泡,一碰就灭。那是海市蜃楼,水中花,镜中月,可望而不可及。
文官集团们的弱点在这几个月中暴露无遗。虚张声势的权力不是权力,自大清高也绝不是真正的实力。一场狂风暴雨之后,留下一地鸡毛,一片狼藉。
很多外廷官员在这次时间之后成为了潮水退后光着屁股的人。什么节操骨气,什么清高孤傲,在暴风雨之后全成笑柄。他们为了保全自己,前赴后继的向之前他们口中的‘阉奴’‘佞臣’投诚。为了眼前的利益而放弃了他们可笑的理想。
当初叫嚣的有多疯狂,此刻卑微的便有多可笑。越是之前信誓旦旦咬牙切齿指天画地的人,脊梁骨和膝盖骨软下来速度反而越快。
这或许就是人性。但又似乎不能用人性这个词来遮羞。
刘瑾的强势崛起,从某种程度上便是拜外廷文官们所赐。作为皇上的代理人,内廷一向是大明朝皇帝用来平衡外廷势力的工具。每一个坐在宝座上的人都几乎无师自通的学会了这一点。偏偏外廷的官员们饱读诗书,却不能看透这一点。或者说,他们其实也是明白的,但就是头铁,就是想试一试。
这一试,便留下了痛楚的领悟。
当然,动荡的局面不可能长时间的存在下去。势力和权力分化完毕,人心也思安思定,朝廷上下都希望能够结束目前的这种状态。
随着李东阳杨廷和等人,国公侯爷和地方大员的上奏,朱厚照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在繁忙的后宫生活中抽出了宝贵的时间和刘瑾进行了一番交流之后,刘瑾也敏锐的意识到自己该消停一些了。
这段时间,权力的突然膨胀带来了心态的膨胀,刘瑾冷静下来之后意识到,眼下自己需要做的不是猛烈进攻,而是固守自己的战斗成果。稳住手中的权力,好好的把心思放到皇上身上,进一步的巩固皇上对自己的信任,才是最根本的问题。
自己权力和地位来自于朱厚照,自己不能舍本逐末,不能过于激进。
刘瑾提出的由户部拨款,在琼华岛上兴建豹房的提议没有遭到太大的反对。作为回报,刘瑾也偃旗息鼓,暂时停止了咄咄逼人的进攻。
朝野上下就像激情之后进入了疲软的不应期一般,似乎所有人都突然之间进入了一种奇怪的平静的蛰伏状态。外廷需要时间总结血的教训,舔舐巨大的伤口。内廷也需要时间消化权力,集聚力量。
当然,对于刘瑾而言,他的黑名单上添加了不少名字。张延龄便是其中最顶格的那一个。同时,刘瑾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如何,军权才是最真实的权力。他必须想办法攫取到手,才能真正的掌控局面。
张延龄的生活迅速的进入了正轨。就任振威营提督之后,他已经真正成为了大明朝勋贵集团中的一员。当然,带来的挑战也是巨大的。京营之中不良习气极多,他需对振威营进行一番全新的改造。从精神面貌和战斗技能素养上都需要进行一次彻底的清洗,才能让振威营成为自己心目中所想象的那种样子的兵马。
张延龄明白,领军只是踏入了权力的第一道门槛,自己距离能自保,能够让别人不敢对自己打歪主意还差得远。某种程度上,自己有今天也是来自于皇权的恩赐。而真正的实力是无需他人的恩赐的。任重而道远。
军队的改造非一朝一夕之功,但有些事却要尽快去办。因为已经拖得太久了。
八月初十,建昌候府聘请的三名媒人前往白纸坊谈家大宅提亲。
侯爷夫人徐晚意亲自带着三名媒人前来提亲,这可真是绝无仅有之事。
所携带的聘礼更是震惊了白纸坊的一干百姓。聘礼箱笼车马在谈家门前排成了长龙,让围观的百姓们颠覆了对于财富的想象力。
谈家本来就在白纸坊名声甚好,谈老夫人以前便经常为白纸坊普通百姓们义诊,谈家小姐更是一直对乡邻照顾有加,诊疗救济的事情做了不少,所以甚得百姓们喜爱。这一次谈如青要出嫁了,众百姓自然是衷心的欢喜,前来帮忙照应的大婶大娘们不少。
对于许多百姓而言,谈家小姐能嫁入豪门之中,那并不意外。有人觉得,以谈小姐的人品相貌,便是嫁个状元郎也是绰绰有余的。反而对于嫁入建昌候府心中有些不忿。
那个建昌候据说人品有些不好,谈小姐嫁过去也不是正妻,也不知未来能否过的幸福。谈小姐聪慧美丽,人又善良大方,本应该有一个更好的归宿的。嫁给这位侯爷为妾,让人终究觉得有好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让人感到心意难平。
但是,看到这聘礼排场,又看到侯爷府的正妻如意郡主亲自来下聘,倒也心中稍稍的安稳了些。看起来建昌候府还是对谈小姐极为重视的。算那位建昌候识货,知道自己捡到宝了。
谈家出面张罗的长辈是谈家大宅的老管家陈良,那是在谈家侍奉了祖孙三代的老管家。谈如青的父亲根本没有露面,其中缘由不为人所知。
谈家一直对外说,谈老夫人的独子梅子平已经去世多年了,但是其实内情许多人是知道的。谈如青的父亲梅子平其实还活着,只是很多年前便被谈老夫人赶出家门,断绝了关系了。
谈如青的身世其实挺可怜的,虽然在祖母的关怀之中长大,但是却无父母之爱。谈如青自小便跟着谈老夫人生活,连姓都是谈老夫人的姓,跟父交往甚少,也没什么感情。这其中是有原因的。
谈如青的父亲是个另类。不但不肯继承家学学医术,而且在婚姻之事上行事乖张的很。他年轻时迷恋京城一名妓女,居然不听劝阻休了谈如青的亲生母亲娶了那妓女为妻。谈老夫人自然大怒,劝阻不听,便被谈老夫人赶出了家门,再也不肯见他。
谈如青的母亲在谈如青两岁的时候郁郁而终。谈如青从此便在京城跟着谈老夫人生活,连姓都改成了谈老夫人的姓。谈老夫人是个女中豪杰,哪怕是对待自己的儿子,也不肯眼里揉沙子。多年来一直跟谈如青说的便是她爹娘已经死了。直到谈如青九岁时祖父病故的葬礼上,谈如青才见到那个面色清瘦的男子,自称是她的爹爹。
但是对于谈如青而言,心中早已对这个父亲没有任何的情感了。
祖母在南京病故那次,她爹爹又来了。这次居然在灵堂上便和谈如青谈起谈家遗产之事,伸手向谈如青要银子。而且违背祖母的训诫,将那个十几年都不许进谈家大门的女子带进了家门。谈如青真是气愤又恼怒。
谈家产业全在祖母谈老夫人名下,谈老夫人遗嘱也说过不留给不孝子分毫。但是谈如青还是顾念于人情,将南京老宅给了父亲,让父亲写下了从此毫无瓜葛纠缠的字据,自此再不联系,等于是断绝了关系。
这些事张延龄都是知道的。某次和谈如青相拥闲聊的时候,谈如青全部都告诉了张延龄。这也让张延龄对谈如青更加的珍惜和怜爱。
这次事前沟通的时候,谈如青便说了,自己不会通知父亲前来参与自己的婚事,张延龄自然答应了他。
聘礼下达当日,便择了婚期,便是八月十四。
张延龄希望在八月十五中秋之前将谈如青娶进门来,这样,便可以过一个团团圆圆的中秋了。虽然时间有些仓促,但是诸般事情张家多日前便已经开始预备,所以倒也不担心。
很快,大喜日子到来。八月十四上午,张延龄披红挂彩,骑着大白马带着大批的迎亲队伍上门迎娶。新娘上轿之后,豪华排场的迎亲队伍沿着白纸坊饶了一大圈之后才吹吹打打的离去。
白纸坊的众百姓一边抹着泪感动着,一边啧啧的赞叹着排场之大,场面之热烈。一边呼儿唤女的跟着队伍前往建昌候府赴宴。因为建昌候早就打了招呼,感谢白纸坊乡亲多年来对谈小姐的照顾,备了流水席招待众乡亲。
除此之外,据说还有红包可拿,还有礼品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