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棠别院的午宴很热闹。
菜倒是本地的家常菜。庄园水库里的大白鱼和青虾各烧了一大盘,赵老吉的老婆养的土公鸡红烧了一盘,其余的便都是家常的菜蔬了。
但是,这种团聚的场合,菜是次要的。座上都是自己人,没有官场酒宴的假模假样,没有京城侯爷家中的拿捏分寸。想吃便吃,想喝便喝。说的是乡土俚语,谈的是鸡毛狗尾的事情,张家生子李家成婚,笑语欢声,甚是畅快。
酒席吃了许久,才兴尽而散。
阿秀跟着父母父兄去娘家团聚说话去,临行前拉着徐幼棠耳语几句,徐幼棠顿时红了脸。
张延龄不知道阿秀说了什么,但猜也猜得到,阿秀定是拿徐幼棠打趣了。
酒席散去,徐杲陪张延龄喝了杯茶,便道:“老夫不胜酒力,恐要去歇息片刻。侯爷也歇息一会儿,待酒气过去,咱们再聊正事。”
张延龄点头应了,徐杲起身对倚着房门站着的徐幼棠道:“幼棠,你陪侯爷说说话而。侯爷要是困了,你安排侯爷歇息歇息。”
徐幼棠低声应了,徐杲站起身来往后宅住处去了,临走还叫走了徐夫人,说要找件衣服换一换,身上溅了些油污什么的。
张延龄心中肚明,徐杲这是给自己和徐幼棠单独相处的机会。想想当初徐杲可是极力反对自己和徐幼棠交往的,现在居然懂得主动避让了,可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也。
人声散尽,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
张延龄有些酒意,醉眼斜斜的看着倚着厅门站在那里徐幼棠。徐幼棠手里拿着一只小团扇忽扇着,穿着一身淡黄色长裙的她娇艳的像是一朵盛开的鲜花,眼神忽忽悠悠的往张延龄身上瞟。
白花花的太阳在外边照着,幼棠别院的院子里花开的正艳,红彤彤的刺眼。院子里移栽的几棵大树树冠葱郁,清风吹过,树叶哗啦啦的作响。
蝉声有些鸹噪,空气有些微微的燥热。
“过来。”张延龄笑道。
“我不!”徐幼棠用团扇遮着下半截脸,只露出带着笑意的双眼。她已经感受到了威胁,那威胁来自于张延龄眼睛里的一团火焰。
“小东西,敢不听爷的话么?两个月没见,胆子便这么大了么?过来!”张延龄危言恐吓道。
徐幼棠吃吃的轻笑。身子扭动的像是风中的柳条。
张延龄哼了一声,站起身来走过去。徐幼棠缩着身子低头不敢看他,张延龄一把将她抱住,伸嘴便吻。
徐幼棠吃吃笑着扭动躲闪,终于不敌对手,被堵住了嘴巴,登时呜呜呜的笑不出声来。
两人一番唇齿交缠,四周仿佛一切都静止了下来。鸹噪的蝉鸣声也听不见了,团扇晃晃悠悠的掉落在地。到最后,小妮子的双臂紧紧的缠着张延龄的脖子,像是黏在了张延龄身上,甩也甩不脱了。
“这里不行,上……上楼去!”徐幼棠忽然低声道。因为她感受到了张延龄的欲望。
张延龄轻笑道:“上楼作甚?你小小年纪脑子里在想什么呢?大白天的,我可没什么其他的想法。”
徐幼棠愣了愣,看到张延龄戏谑的眼神,明白这是张延龄的戏弄。顿时在张延龄怀里扭动着身子娇嗔起来。
“你……你个坏人。你欺负我。人家天天想着你,你一去便是这么久,人家每天盼你回来。想的都瘦了。你见了面便欺负我。我不依。”
张延龄低笑道:“我何尝不想你。这不也是没办法么?爷得去打仗。”
徐幼棠吊在张延龄的脖子上,撅着嘴道:“当真想人家么?人家却不信。”
张延龄呵呵一笑,一把将徐幼棠抱起来,咚咚咚的往楼梯上走。
“干什么呀?大白天的……人家可没想法。”徐幼棠在张延龄的手臂上扭动着,双臂却紧紧的缠着张延龄。
张延龄低声在她耳边恶声恶气道:“小妮子,敢跟爷耍嘴皮子。一会叫你跪地求饶。”
徐幼棠脸如红霞,凑在张延龄耳边娇声吹着气道:“幼棠先求饶了,侯爷饶命……”
……
幼棠别院后宅小厅之中,张延龄和徐杲对坐喝茶。
“侯爷说有要事要跟我商议,但不知是什么事情。”徐杲放下茶盅看着张延龄问道。
张延龄的发髻有些松乱,耳朵后边有些红红的印记,徐杲都看在眼里。他心知肚明发生了什么。适才徐幼棠来沏茶的时候,眼睛里都要滴出水来,脸上也是红扑扑的。作为过来人,徐杲心知肚明。
但是徐杲却装的什么也没看见,神色如常。
“徐大人,确实有些关于兵工厂的事情要和您商议。不过在此之前,要说另外一件事。那便是我和幼棠的婚事。之前因为平叛之事耽误了婚期,这次不能耽搁了。我想择个好日子迎娶幼棠,您看如何?”张延龄沉声道。
徐杲心中甚是安慰。点头道:“是该办了,否则别人闲言碎语的难听。回头我和夫人说一声,侯爷那里择个好日子,办了婚事便是。”
张延龄站起身来,向徐杲跪地磕头道:“小婿见过岳父大人,多谢岳父大人成全。延龄知道,岳父大人希望幼棠能有个好归宿,不想她为人妾室。延龄向您保证,定会好好待她,让她幸福开心。娶她也是明媒正娶,风风光光的。回头我请太后开恩,赏幼棠命妇身份,也算不让您感到脸上无光。”
徐杲忙站起身来扶起张延龄笑道:“你说到哪里去了?幼棠能嫁给你,是她的福气。名分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是你对她好,棠儿自己也开心愿意,然则我和她娘亲便心满意足了。延龄是人中龙凤,我们只是普通人家,家教自然是比不上别人的。我幼棠年纪幼小不懂事,今后还望你多多的包涵。若是有不当之处,还请原谅则个。”
张延龄点头道:“岳父大人放心,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张延龄待自家人如何,自可去访问访问。远的不说,问问阿秀的爹娘便知。”
徐杲呵呵笑道:“不用问,不用问。你对西山庄园佃户都如此看顾,还能亏待我女儿么?”
张延龄笑着点头,两人重新落座,开始谈及野狗岭兵工厂的事情。
“岳父大人,兵工厂发展到如今,已经拥有作坊十余座,规模也自不小。小婿不说,你也该明白,小婿可不仅仅是为了造些鸟铳这样的火器。这里小婿花费了二十余万两银子,自是要在火器研造上大力研究,不能停留在目前的情形之中。目前只有鸟铳和金瓜两种成熟的火器,实在过于单一。需得进行其他火器的研造。”张延龄道。
“我想也是,投入如此多的物力财力和精力,自然不止是造鸟铳这么简单。以目前的作坊规模,但只造鸟铳和金瓜实在是大材小用了。不过,眼下鸟铳和金瓜的制造刚刚定下形制,接下来要花大力气批量打造。我记得你说要打造一千支鸟铳,这恐怕便要花费一两年的时间呢。”徐杲道。
张延龄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这个问题不大,只是熟练制造的匠人不多。通过招收人员进行培训,这个问题会解决的。我的意思是,眼下得着手研造其他火器。不能止步于此。鸟铳作为单兵火器,按照目前的制式已然很难再有改进。我想,可以固定下来,按照此制式流程大量制造便是。快慢只是时间的问题,却已经不必在研造上下功夫了。”
徐杲点头道:“说的是。虽然还有精进的可能,但是在威力射程上也不会有太大的提高。花气力继续精进,倒是得不偿失之举了。”
张延龄点头道:“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徐杲道:“然则你想下一步冶造何种火器?我大明火器种类和不少,你想改造哪一种?”
张延龄沉声道:“造火炮。”
徐杲一呆,愕然道:“火炮?延龄,没有这个必要吧。你造鸟铳手雷,这些还有可能被朝廷花银子采购。冶造火炮的话,那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所耗甚大不说,且用处不大。朝廷也不会花大量银子买这种重型火器的。鸟铳他们都未必肯采购呢。”
张延龄笑道:“我明白。但是还是要造。不但要造,而且要造威力最强大的,最实用的。就像这鸟铳一样,威力巨大,无人能敌的大炮。”
徐杲紧皱眉头看着自己这个未来的女婿,他实在不明白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