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伸手一拍大狗脑门:“快回去!”
名叫阿旺的狗汪呜一声,带起一阵腥风,很快消失在森林中。
陆言礼跟在丽丽身后往回跑,不解地问:“怎么了?”
丽丽面色凝重:“有东西来了。”
她的神情不像小女孩,反而像一只猛兽,凶狠、锐利,目露凶光。
因为愤怒,她整张脸逐渐向某种猛兽变化,瞳孔竖起,眼看着毛都要炸起来,她还穿着漂亮的红裙子,仰头看了眼陆言礼,忽然伸出手要他牵自己回家去。
所以,丽丽刚才感应到的,究竟是任务者,还是入侵这个村庄的什么东西?
陆言礼没有问,拉着她往回赶。丽丽的行为举止正常了很多,和一个普通小女孩没什么区别。
两人刚回到家,张伯母急得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见他们回来,特别是丽丽回来,松了口气,像找着了主心骨,迎上去:“丽丽,你说咋办啊,村长家刚才来人了,说他家老太太被东西迷着,走了。”
“走了?”丽丽气鼓了脸,横眉竖眼,“是什么东西?”
张伯母摇头:“不知道,听村长说有个什么东西叫她名字,老太太开了门,人就没了。”
“我去看看!”丽丽还是满脸不高兴。
“那……”张伯母分明有顾虑,“这段时间村子里乱,你不在的话,后山里那些东西。”
平常丽丽离开去玩也就算了,现在分明是要去处理什么事情,要是让后山的东西跑出来……
丽丽皱起眉,想了想,从脖子上取下一枚骨哨,她看了眼张伯母,还是把骨哨抛给了陆言礼:“有问题你就吹一声,叫阿旺过来。但是你叫了它,要给他喂鱼吃,让它吃饱才行。”
陆言礼接过骨哨:“好。”
张伯母分明很眼馋那枚骨哨,却顾忌着什么,不敢要,搓着手叮嘱丽丽注意安全后,回屋做饭去了。待丽丽走后,她才从屋子里探出头,小声问站在院子里的陆言礼:“她刚刚是不是带你钓鱼去了?”
陆言礼:“对,钓了一条。”
张伯母的眼神一瞬间惊恐万分,上下打量陆言礼,确定他完好无损后,才啧啧两声:“怪不得给你了。”
“你去房间里休息吧?我给你收拾好了。”
张伯母的转移话题,让陆言礼隐约明白,“钓鱼”似乎也是一项考验。
在张伯母的目光下,陆言礼没有贸然反抗,露出一个内向的笑,乖乖进屋。
进屋前,还能看见张伯母从厨房探出门往外看的脑袋。
陆言礼坐在房间里,四下打量。
这间房屋的朝向很奇怪,侧对着后山,昨晚出现黑影的那扇窗户恰好面对后山方向。
后山究竟有什么?
联系上丽丽说的“偷东西”,加上罗莺故意激怒张慧萱单独离开,至今没有联系他,也没有做出什么传教活动,陆言礼推测,这座村庄应当是在守护着什么。
罗莺的目标,就是村庄守护的那个东西。
会和后山有关吗?
陆言礼捏着骨哨,冰凉刺骨的触感令人清醒。
他想去后山看看,但……
时间倒回三天前。
距离村庄几十公里外的小县城,某间餐馆包厢内,六个人聚在一起看地图。
准确来说,他们是在看这片地方几十年来的地图。
林初若有所思:“话说回来,这个上仙村真的很奇怪,其他村子都知道往外走,他们却越来越往深山里去。”
“你们觉得,是什么会让一群人心甘情愿住在深山里?”她虽然是在询问,但看语气已经笃定了,“要么是为了隐藏什么秘密,要么是有什么东西让他们不得不远离人群。这两种也可以同时并存。”
她的手上,还捏着根从那个世界带来的牛板筋烧烤,咬下一口后,林初继续说:“我们回村祭祖……但很奇怪,我们之间姓氏都不一样,一般来说,一个村子都会有几个姓占大头,越偏远的越是这样。可我们不是,村民们不怀疑,是因为任务的干扰,还是因为这在村里并不显得奇怪?”
刚进入这个社会时,林初就提取了不少物品样本,飞速查阅完这个世界的历史课本,同时翻看了各大视频平台的热门影视剧等等,最终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就像他们所在的世界某几个方向拐了弯似的,处处相似,又处处不同。
其他人早就为新人彪悍的行动力惊呆了,不自觉地顺着她的话往下思考。
余衔光什么也没思考出来,左看右看,弱弱地问:“我们什么时候进去啊?”
林初吃完一根,抹抹嘴:“不急,既然任务是回乡祭祖,我们在规定时间前回去就行。而且那个村子一听就有危险,不如在外面多做准备。”
余衔光纠结地看着桌面上,林初弄回来的一大堆东西。
金属刀、绳索、微型手电等等,林初随身携带的武器本就多,又往身上装了不少必备工具,蹦了蹦,觉得有些沉,娃娃脸上有些苦恼。
“你带这些做什么?”安星宇指了指桌面上的几十个收纳袋。
林初看一眼:“看看能不能带点回去做研究。”她压低了声音,“你们就不想知道鬼的构成吗?还有,我在网站上看到过,大家还可能会遇到僵尸啊、精怪啊这种东西,这类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东西,能不能用科学来研究呢?”
她的眼里满是兴味:“要是我这一次能弄来一点僵尸的组织就好了。”
任务者中,一个叫于桓的男人搓搓手臂,忍不住问:“你都不会怕的吗?遇到这种东西万一那什么了,怎么办?”
林初仰面长叹:“比起清醒的死去,我更怕浑浑噩噩地活着。死不可怕,让我愚昧无知地死去,那才是最可怕的。”
其他人纷纷败退。
林初左看右看,摊手笑了笑:“没关系的,我知道我很奇怪,从小到大都是。再说了,这些事情,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绝对不会拖累你们,也不会故意找死。”
余衔光立刻说她:“你别胡说八道。”
安星宇也说:“我们不是担心拖累的问题。”
林初从身上摘下不少东西,只剩几柄金属小刀和便携手电,她将收纳袋全部装进贴身腰包里,冲安星宇笑了下:“失去生命的确很可怕,但如果是为了探索真相而失去的,那对我来说,就是死得其所。”
“你……”余衔光还想阻止她,林初摆摆手:“好啦好啦,我不说了。”
一行人在外面又住了几日,摸清楚上仙村具体位置后,租了辆车往山里去。
“这儿还真是越看越荒凉啊。”车辆盘旋在孤窄山路上,林雪原感叹道。
越往深山去,越是寒冷,嶙峋怪石耸立在狭窄山路侧边,另一侧是幽深森林,明明临近寒冬,树木却依旧幽绿茂密,冬日阴凉,这份绿意看了只让人心底发寒。
林初坐在最后面,手里正看着屏幕。
她操纵了一台无人机在汽车上方飞,但不知是不是信号不好的原因,传来的画面老是卡顿,一往上飞到某个高度时,画面便疯狂抖动。林初不得不让无人机降低了些,在前方慢慢飞。
导航尽心尽责播报语音,“距离上仙村还有七十五公里,大约需要……”
“啊……为什么那么远啊,这里山路也实在太绕了吧?”听见还有几十公里以后,车内其他人感慨。
明明直线距离不算远,偏偏被盘旋山路拉长了距离。
就在这时,林初接受到的画面瞬间黑屏。
她猛地向窗外看去,恰好看见自己的无人机从高空落下,落入一片翻涌的绿色树浪中。
“我去……”
前方是一处隧道,车辆驶入,林初不死心又调试了一番,最终不得不自认倒霉。刚一出隧道。导航声音再度响起,“……距离上仙村还有八十公里,大约需要……”
“什么情况?怎么越走越远了?没走错路吧?”另一个任务者谢子清纳闷了。
开车的于桓也很奇怪:“这里就一条山路,我能怎么走错?我都按导航走的。”
结合刚才林初的无人机坠毁事件,大家都猜到了什么,一个个闭上嘴不说话了,只有车辆继续行驶,和时不时响起的距离远近交错的语音播报声。
半晌,林初说:“照这样看来,我们要明天下午才能到了。”她没有说的是,车虽然加满了油,但如果这种情况仍在继续,或许等油用尽了,他们也没法到达上仙村。
村内,陆言礼坐在房间里,他拉开窗帘向外看,却发现窗户用的玻璃全是毛玻璃,外面还钉了木条,根本打不开。
他试探性地推门走出去,张伯母立刻从厨房里探出头,问他要做什么。
陆言礼假意在院子里转悠。
罗莺给他发来了消息,称自己的计划成功了,村长家有个人提前去世,她要求陆言礼必须顶替掉一个送葬队伍名额,找到村民的埋葬地点。
不用她说,张家人也巴不得陆言礼过去。
陆言礼心中疑惑不解。
张慧萱身体弱,不能抬棺,这点尚且可信,但如果说他连简单的加入送葬队伍都不行,未免太过牵强。
从院子里看过去,张慧萱的门窗依旧紧闭,他似乎整天都呆在家里,从不出去。
陆言礼来到厨房。
张伯母有些意外,端着盘菜问他:“你怎么过来了?”
陆言礼说:“反正我闲着,我来帮帮忙。”说罢,不顾张伯母劝阻,挽起袖子开工,在一旁帮忙切菜。
有人分担重担,张伯母自然高兴,两人在厨房里有一搭没一搭说话,陆言礼状似无意地问:“为什么丽丽她爸不多出来走走呢?多走动一会儿,对身体也好。”
他面不改色地撒谎:“我小时候身体也弱,还是家里面让我经常出来,和其他小孩子跑跑跳跳,后面才慢慢好的。”
张伯母一听就连连摇头:“不行,他不能老出来。”
“那给老太太下葬那天,他不去吗?”
张伯母正要拎着一只鸡,闻言,手中菜刀往公鸡脖颈间一横抹,让浓稠鸡血流进碗里。她沉下脸:“你不要打听那么多!”
陆言礼总觉得她很想把刀横自己脖子上,闭上嘴不再多问。
中午时分,张大伯回来了,丽丽却不见踪影,听他说丽丽还在村长家帮忙。
“你是不知道,老太太邪门哩。听说本来就是给不该开门的东西打开了门才走的,本来摆在她老人家房间里,谁知道房间里跑进一只不知道哪里来的山猫去,那老太太当时就诈尸了,跳起来到处跑……”张大伯边吃饭边说,满脸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你是不知道,那老太太整张脸都变得跟山猫一样,黄黄白白的道道,还突然就长出了爪子,要咬人,要不是丽丽在,村长家的还制不住她。”
张慧萱舀了碗汤,若有所思:“哪里来的狸猫?”
张大伯摇摇头:“不知道,反正最近要过年了,不太平,可能从后山跑出来的。”刚说完这句话,他就被张慧萱小小地推了推,眼睛一示意:陆言礼还在呢,张大伯立刻转移了话题。
张伯母跟着咂舌:“那这个样子,钱老太太不得赶紧入土?”
“那可不,丽丽说了,今天晚上就要赶紧下葬,送到那里去。”
“今天晚上?”这下张伯母也惊讶了。
“没办法,夜长梦多,赶紧埋了好,让那儿的气给压一压。”张大伯大口扒饭,转头对陆言礼说,“晚上就要拜托你,替一替你慧萱哥。”
陆言礼答应下来。
他也想知道,他们口中讳莫如深的“那个地方”,究竟是什么地方。
夜间风凉。
全村人齐心协力,葬礼很快办的像模像样。灵堂搭建起来了,老太太的尸身摆在棺材里,放在正屋。
令陆言礼惊讶的是,厚重的木质棺材盖实了,一圈儿钉子钉得死死的,鸡血黏连好几圈缠在外边,像是要防止它跑出来似的。
黑白遗照旁,一左一右摆了俩胡三太奶的塑像。老太太的孙子孙女都跪在院子中的蒲团上,儿子儿媳在一旁烧纸钱、金银元宝,还有好几个惨白惨白的纸扎人。
一屋子披麻戴孝的男男女女挨个嚎哭过后,唢呐吹得震天响,在山里头黑漆漆的夜里嘹亮刺耳。
“时辰到——”
哭声更加响亮。
村长扑在棺材前,嚎啕大哭,他嚎了没多久,便被穿着一身红衣服的丽丽踢了一脚:“可以了,再哭,人都被你哭醒了,都闭嘴!”
她的喝令很有用,一时间,灵堂内的哭嚎全部停下来,一双双眼睛注视着丽丽。
“现在大家都先出去,让老太太安静一会儿,零点以后,再进来送老太太入土。”丽丽像模像样地说,“记着!谁都不准进来!”
她一声令下,大家全部往外退去,转移到另一边院子里吃酒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