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然不知道，要不是两个世界在某些认知上存在着差别，自家的老底都要被猴子给扒出来。

他听荡讲完了人族与巫族之间的渊源，开口问道：“玄门呢？”

荡说道：“玄门和巫族的情况差不多，在一开始的时候，与人族之间的牵扯都不深，直到后来才渐渐以人族为主。”

“啊？”李安然吃了一惊，忍不住问道：“太上圣人创立人教，如何与人族牵扯不深？”

荡古怪地看了李安然一眼，说道：“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说法？太上圣人的人教，取得是天地人中的‘人’字，指的是是天地众生，可不是人族的人，和人族有什么关……”

说到这，荡表情纠结了一下，似乎是觉得自己说的不太对，改口道：“不对，不能说人教的人不是人族的人。人教的人是人族的人。但在最开始，人族并不叫人族，人族是在成为天地主角之后，才以天地人中‘人’字自称的。”

荡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饶口，一阵挠头，但他口舌本就不伶俐，只能是问李安然：“你听懂了吗？”

李安然呆呆地点了点头，表示听懂了。

他被荡的话给惊到了。

按照荡讲的，‘人’字在人族之前就有了，指的是天地众生，只不过人族在成为天地主角之后，把‘人’字据为了己有。

就像前世的‘朕’字，在最早的时候不过是普通的自称，谁都可以用，但后来被秦始皇定为帝王自称之词一样。

【人教根本不是为人族而立，而是为天地众生所立。】

【那么阐教、截教、西方教也都是如此了。】

这完全颠覆了李安然在后世洪荒小说中看到的内容，但仔细一想，却又是合情合理。

【圣人不死不灭，乃是世间最顶端的存在，立教传承教义，又如何会把目光局限在人族身上？】

【更何况，他们是借立教功德斩掉本我成圣，但只为人族立教功德大，还是为苍生立教功德大？】

【答案很明显了。】

【而且从三清准提接引他们招收的徒弟，其实也可以看出来。】

【人教姑且不题，只有一个玄都大法师，乃是天地间第一个人族，具有旁人无法比拟的特殊性。】

【阐教二代弟子多是跟脚福缘深厚之辈，除了后面为了应对封神浩劫招收的姜子牙之外，没有一个是人族。】

【截教基本上是继承了妖族天庭的衣钵，更准确点说，是挖了妖族天庭的墙角，招收进来的多是法力高强的妖怪，也基本看不到几个人族。】

【准提接引就更不要说了，恨不得把看到的所有有潜力的都拉进来，哪里管他是人族还是妖怪！】

【非要说，阐截人三教和西方教都是为人族而立，实在是太过牵强。】

李安然一瞬间闪过了无数念头，猴子目光微微一凝，却是从李安然的心声中，得出了一个信息——

小蟠桃所看到的天书并非是天地书写的，而更像是人族大能推衍书写出来的，凡是与人族有关的东西，都是以人族为核心，从人族的角度出发解释的。

难怪小蟠桃对有些事情并不知道，对有些事情的判断，会有失偏颇！

这样说的话，倒是解释通了！

不是小蟠桃没有看全天书，而是天书上记载的东西本就不全，本就不完全对！

猴子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难道是伏羲？

猴子脑袋里面闪过一个猜测。

他是猴子能想到的，人族中最擅长推演之术的了。

“李老弟，我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你不要见怪。那些吹嘘玄门和人族关系如何密切的，都些趋炎附势的无耻之辈！你可不要被他们骗了！”

荡听不到李安然的心声，但从李安然的问题中，也猜出了一些，忿忿说道：“上古之时，那些玄门炼气士都住在仙山福地当中，一心想着证道长生，除了少数被他们师门派下山传承教义与人族结善缘的，也只有一些仙道无望的，才会到凡间来享受荣华富贵。他们与人族的关系，如何能与巫相提并论！”

李安然看着荡脸上掩饰不住的怨气不满，心中一动。

【我知道的那些事情可能有误，但荡说的也未必都是对的！】

【他对玄门心有怨恨，提起玄门时，很难不带上自己的情绪。】

【而且荡在巫妖浩劫之时才是一个玄仙，三皇五帝时也只是蚩尤坐骑，身份地位放在那里，他知道的事情也必然有限，甚至可能有误。】

【他说的话，可以当做参考，但不能全部当真。】

【若想要知道上古时代发生了什么，还是要到副本里面自己去看，那才千真万确的。】

李安然想明白了这一点，摆正了心态，笑道：“荡老哥看来对玄门意见很大啊！”

猴子却被李安然心声中的内容惊到了。

小蟠桃这是什么意思？

他那副本难道不是前往一方小千世界，而是直接回到上古时代？

猴子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中有些激动欢喜。

若真是能回到上古时代，俺老孙岂不是能和那些大巫祖巫和妖帝们切磋一番？

猴子的好奇心比李安然更强，战斗欲也远比李安然强。

西游世界天地不够稳固，他很难找到合心意的对手，也很难放开手脚与人争斗，若是能回到上古时代，那就都不是问题了！

等下次小蟠桃要去副本，俺老孙一定要想办法跟着去！

“要不是玄门强行插手人族内部事宜，大王未必就会输给他姬轩辕！”

荡本来就话多，说起当年的事情，目光中流露出回忆的神色，讲述的内容也更详细。

在经历了天皇伏羲和地皇神农的统治，到了九代炎帝榆罔时期，人族已经成为了天地主角，在巫和玄门炼气士的帮助下（荡强调，很少一部分），洪荒各处都能看到人族的踪迹。

因为地盘太大、又缺少外敌，人族内部也出现了不同的声音，开始有了氏族划分。

其中，势力范围最大的自然是九代炎帝榆罔所在的神农氏，其次是东夷人的魁隗氏、仓颉氏、轩辕氏以及后来蚩尤建立的部落联合九黎。

因为榆罔无能昏庸处事不公，各氏族心生不满，人族逐渐处于分崩离析的边缘，彼此间争斗不知。

在这过程中，黄帝和蚩尤脱颖而出，成为了实力最强也最是人心所向的部落首领。

蚩尤做事更加激进果断，直接领兵攻打神农氏，试图用武力手段逼迫神农氏退位。

黄帝却不愿意看到这一幕，于是选择帮助神农氏，一同镇压蚩尤的反叛。

但，蚩尤的实力更强，哪怕是炎黄两族的联军都不是他的对手，被他打的节节败退。

再后来，轩辕黄帝不知怎的就拜了广成子为师，得倒了玄门相助，还和天庭搅合在一起，得了九天玄女下凡，然后又和龙族结盟，得了应龙等龙族出手相助。

这才能从劣势渐渐转化成优势，并在逐鹿之战中击败杀死了蚩尤，将蚩尤五马分尸，头颅躯体四肢埋在了三界各处。

以上这些，都是李安然总结出来的。

在荡的讲述中，要多上许多情绪化的形容词，比如说黄帝是如何狡猾如何虚伪如何为了一己私欲背叛人族等等等等。

后面用上“不知怎的”这个词，则是因为荡也只知道黄帝得到了玄门、天庭以及龙族的帮助，却不知道他们之间达成了何种协议约定。

在这点上，李安然知道的甚至还要比荡多一点。

当初在哪吒的人生副本里，他从张奎和苍龙的对话中，得知了黄帝与龙族的约定——

以龙为图腾，四时祭祀龙王。（第一百七十章）

结果，龙族贪心不足，抓住约定中的漏洞，在江河水系大肆分封龙王，逼得殷商以玄鸟为图腾，又拉来截教与之对抗。

等到了纣王时期，双方更是直接撕破了颜面，大打出手，最后的结果是龙族彻底没落。

殷商虽然也在封神浩劫中被推翻，但这其中更多的是阐教和西方教的算计，和龙族没有多大关系。

以此类推的话，黄帝为得到玄门和天庭的帮助，付出的代价也不会轻了。

也是因此，荡才会骂黄帝，为了一己私欲不顾人族利益，让玄门天庭乃至于龙族插手人族事宜，甚至用上了背叛人族这四个字。

对于这一点，李安然却是完全不敢苟同。

【开什么玩笑！】

【黄帝都能背叛人族的话，那这世上还有谁不背叛人族？】

【这其中定然有荡不知道的事情发生！】

李安然也看出来了。

荡知道的都是一些很表面的事情，对于一些隐秘他完全不了解，当初也没有关心过。

这和荡的身份地位有关，也和他的性格有关。

李安然也没有和他争论，又问起了逐鹿之战的情况。

荡的回答却是让他愣在了那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不知道。我……我当时不在。”荡神情尴尬窘迫，

“不在？！”李安然难以置信。

猴子也傻了眼。

你特么作为蚩尤的坐骑，自称是蚩尤最信任的头号大将，结果连最后决战都没有参加？！

你特么是在逗我玩吗？！

“不是我不想去！”

荡看懂了李安然和猴子的表情，急忙解释道：“逐鹿之战爆发的太过突然，我当时被大王派去解决后方作乱的水妖，等我把那水妖杀了，逐鹿之战早就结束，大王也已经战死了。我去给大王报仇，结果失败了。后来，我就开始四处寻找大王的身躯，想要复活大王。”

“你给蚩尤报仇失败了，然后开始寻找蚩尤的身体，想要复活他？”

李安然迅速抓住了重点，这先后顺序很关键，他想到了一种可能，问道：“是黄帝告诉你，只要找到蚩尤身躯，就可以复活他的？”

“？？？”猴子张大了嘴巴，脑袋里面有些转不过来。

不是黄帝杀了蚩尤，又把他五马分尸，把身体放在各处的吗？

他怎么可能告诉荡怎么复活蚩尤？

“不是他告诉我的！”

听到荡的话，猴子露出一幅“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是黄帝告诉他”的表情，但在下一秒，他的表情就僵在了脸上。

只见荡在犹豫了几秒之后，说道：“我是碰巧听到他和仓颉的对话，才知道这件事的！”

李安然：“……”

猴子：“……”

碰巧？！

你特么在开什么玩笑！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猴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却是想到了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都是算计！

荡被李安然和猴子这看傻子的表情刺激到了，恼羞成怒，或者说破罐子破摔：“是！我知道他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姬轩辕和我家大王很早就认识了，他们……他们差点就结拜成兄弟。”

荡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家大王后来那么喜欢与人结拜，就是因为他姬轩辕！若不是因为这，我家大王才不会组建什么九黎，掺和进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说不定现如今早就已经成就祖巫之境了！他告诉我这些，是他欠我家大王的！”

谈起蚩尤和黄帝，荡的情绪波动很大，很明显这已经不只是他的一段过去，更是他的心魔。

不能将这心魔化解，他这辈子都准圣无望！

【上古时代到底发生了什么？】

【蚩尤和黄帝又都是什么样的人？】

【荡不过只是蚩尤的坐骑，就愿意为他奔波数万年，蚩尤这辈子也值了。】

【黄帝更牛逼，他说的一句话，连他的仇人都深信不疑，这人格魅力也没谁了，难怪能成为人皇。】

【呃……】

就在这时，李安然忽然又想到一种可能。

【这一切会不会是我想多了？】

【真正的原因其实是……荡太蠢萌了？】

李！安！然！

猴子脸一黑。

他本来正幻想中蚩尤和黄帝都是何等人物，心中不胜神往，只恨不得与他们生在同一时代，分个高下。

结果一下子，就被李安然给整破防了。

李安然很想知道黄帝和蚩尤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但看荡那悲愤的神情，显然不会说的。

他只能收起了这心思，安慰道：“荡老哥，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我们现在要向前看！我们先把蚩尤大巫复活再说！”

得知荡关于蚩尤的消息都是从轩辕黄帝那里听来的之后，李安然彻底放下心来。

黄帝既然愿意将这些消息透露给荡，那就说明他不怕也不在乎蚩尤会复活，他们帮荡一把就更没什么了。

荡收拾了一下情绪，连连点头，说道：“对！将我家大王复活才是最重要的！姬轩辕将我家大王的四肢藏在了天地四极，我都已经找来。”

“但我家大王的身躯却是被他藏在了血海深处。那血海乃是阿修罗一族的地盘，有那冥河老祖在，凭借我自己很难将那身躯取出来，需要你们助我一臂之力。”

李安然闻言，愣住了。

【蚩尤的身躯在血海之中？】

【难道黄帝和冥河老祖之间还有什么约定不成？】

【这又是天庭又是玄门又是龙族，甚至还有冥河老祖，黄帝到底想做什么？】

李安然心头一颤，隐隐有一种感觉，他现在知道的这些也并不是全部。

【连冥河老祖都出现了，黄帝没道理把西方教抛到一边！】

【或者……还有妖族？凤凰一族？麒麟一族？】

李安然不确定。

恍惚之间，他似乎看到黄帝编织出一张笼罩了整个三界的大网。

只是不知道，要捕捉的猎物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