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了又有何用？”萧玺芳沉下脸，丝毫没有掩饰对沐唯的不喜。
“臣女近来身子越发的不好了，也想静下心来抄写抄写经书，兴许心境平和了，身子也就会慢慢康复了，故……臣女想看看云烟妹妹都是如何抄写的。”
“……”
萧玺芳紧着眉上下扫了她一番，见她身子确实比先前在白云寺瞧见时要孱弱了几分，便冲一侧嬷嬷点了头，然后在那嬷嬷领着宫人抬出来一大箱经书时缓缓说道：“这些经书，云烟抄写得格外用心，每个字都娟秀周正，无半分敷衍，既然都已经拿出来了，你们旁人若有想看的，也与沐唯一同看看罢。”
听言，殿内好些盼着能够嫁入皇家的小姐都在征得自家母亲的同意后，起身去到了沐唯身侧。
这一情况超出了沐唯的预料，却也正中沐唯下怀，对她将行之事有推波助澜的效果。
故……
沐唯在旁人争抢似的拿经书来看时，只泰然在旁看着。
而后，她在瞧见了身旁有两人手中经书的字迹全然不同后，才弯腰拿了一本，随意翻看了几下，就惊呼出声，“咦？这怎么不是三妹妹的字迹啊？”
因她把声音拿捏得恰到好处，没有丝毫刻意，又能让殿内所有人都听清，她身边的几位小姐立刻就围聚到了她身边。
然后有一人在比对了她手中经书的字迹后，惊声附和道：“咦？怎会有两种不同的字迹？难道这些经书不是沐三小姐一个人抄写出来的？”
上首沐云烟听得身子微僵。
萧玺芳也是沉了脸色。
然后先前领着人将经书抬出来的嬷嬷过去确认了一番，取了两本字迹全然不同的经书去到萧玺芳跟前，“娘娘，确有两种不同的字迹。”
萧玺芳粗粗扫了一眼，便厉声问：“云烟，这是怎么回事？”
“回太后娘娘话……”沐云烟白着小脸站起身去到萧玺芳面前，“云烟在抄写那些经书的时候，突发奇想的生出了想更改字迹的念头，就在稍作练习后，用了两种字迹抄写。”
因为紧张，她在这般辩解的时候死死低着头。
沐唯瞧的清楚，当即去到沐云烟身侧说：“太后娘娘，我认得那另外一种字迹是谁人的，但云烟妹妹素来心诚，断是不敢在这种事情上做手脚欺瞒太后娘娘的，所以我想请太后娘娘让人备笔墨来当众确认云烟妹妹的清白。”
这话，看似是因为相信沐云烟，想当众证明那些经书都是沐云烟抄写的。
然实际上……
此时殿内的人都听得出来，她那是知道字迹不同的经书是旁人抄写的，在给沐云烟下套。
萧玺芳自然也是听出来了。
然众目睽睽之下，饶是她有心包庇沐云烟，也无法做的太过明显。
为此，她在冷冷瞪了沐唯几眼后，冲一旁秋嬷嬷点了头。
很快，秋嬷嬷就领着人送了笔墨到沐云烟跟前。
故作镇定的沐云烟在拿起托盘里的笔后，才开始真正的紧张。
三婶虽然没有把教养三房一众小姐的权利交给祖母，但祖母一直有将四妹妹叫到翠松苑，强迫四妹妹对照她的字迹练习。
时而久之，四妹妹的字迹与她是如出一辙，像到她们自己都区分不出来的程度。
因此。
祖母与她都完全没有想过四妹妹会在抄写经书的时候，写出与以往不同的字迹来。
但沐唯却知道……
难道是沐唯唆使四妹妹那么做的？
在沐云烟想到面生寒意时，沐唯突然凑到她跟前，故作不可置信的惊声询问：“难道云烟妹妹刚才的话是情急之中编造出来的谎话？”
“我没有说谎……”
沐云烟说的底气不足，收声后拿一双已经变得湿漉漉的眸子欲言又止的看向萧玺芳。
奈何萧玺芳沉着脸，直接无视了她。
毕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萧玺芳也落不下这个脸。
见状，沐唯却是底气足了几分，掉头看向一直在恶狠狠瞪她的孙氏，笑吟吟的问：“祖母知道这上面是四妹妹的字迹吗？”
孙氏阴沉着脸，上前夺过她手里的经书。
没等孙氏细看，沐唯就又出声问：“祖母应该不知道的吧？毕竟这是四妹妹被祖母关在佛堂里留着眼泪抄写经书的时候，临时起意以她自己的风格写出来的新字迹。”
留着眼泪抄写……
萧玺芳因那几个字而微微皱眉。
云烟送到白云寺的那些经书，她虽是没有全部翻看，然起初送去的那些她却是都看过了。
其中有好几本都有被水侵染过的痕迹。
因忆起那些痕迹，萧玺芳心下顿时就有了眉目，脸色随之不好了几分。
孙氏瞧见萧玺芳面色的转变，心中霎时警钟大响，脱口就冲沐唯吼道：“你闭嘴！”
谁想沐唯却嘴一撇，万分委屈的问：“祖母凶我作甚？明明不对的是祖母跟云烟妹妹！”
“我与云烟哪儿不……”
后面的‘对’字，孙氏因突然意识到她问出口后，沐唯可能会说些什么而匆匆咽了回去。
然沐唯还是如她料想的那般说了，“云烟妹妹想要讨好太后娘娘为她的靠山，让京城里头知她不堪遭遇的人不敢再非议她，却又不想受苦，就让祖母找了四妹妹替她抄写经书……”
“够了，你给我闭嘴！”
孙氏面目狰狞的吼完，扬起手作势要打沐唯。
上首萧玺芳的声音却制止了她的动作，“让她说完。”
孙氏霎时面如死灰。
太后礼佛的心有多诚，赤南国上下是无人不知。
只怕此次不止云烟，她也要遭难啊！
瞧见孙氏此时的模样，沐唯嘲讽的勾了勾唇角，在转身看向上首时，以仅她跟孙氏能够听见的声音问道：“我都让梁统领把马车送给祖母了，祖母难道还没想到我今日要反击吗？”
接着，她神情复杂的看向萧玺芳，恭声说道：“太后娘娘有所不知，臣女的祖母为了逼迫臣女的四妹妹帮忙抄写经书，将臣女的四妹妹关入佛堂整整一个月，听她说，祖母关着她时，每日只给她吃一餐，还不给她床，就让她席地而睡，那一个月里，她日日咳嗽，险些病死在祖母院里……”
顿了顿，沐唯哽咽着道：“可怜臣女的四妹妹如花般娇弱的一个人儿，从祖母院里出来时，瘦得都没人形了。”
待她说完，孙氏已经慌慌张张的拉着沐云烟一同跪了下去，“太后娘娘恕罪！因为先前芷柔宫里那桩事，云烟一直在家中寻死觅活，老身是走投无路，迫不得已才那般为之的啊！求太后娘娘体恤老身护孙心切，责罚老身一人就好，饶过云烟这一次吧！”
“呵，好一个护孙心切！今天你为了护她欺瞒的是哀家，日后你为了护她，又想欺瞒何人！”萧玺芳怒不可揭的说罢，却也没有罚沐云烟多重，只怒声道：“让她去外面给哀家跪着，没有哀家的准许不准起来！”
“太后娘娘饶命啊！云烟她身子娇弱，跪不得啊！”
“你住口！就是你太过惯着她了，才把她养得如此目中无人，竟敢欺瞒到哀家头上来！”
“……”
孙氏霎时不敢再说话了，心里头却是放松了下来。
太后那话虽是把罪责都推到了云烟头上去，却也并没有要重罚云烟的意思。
看来太后还是看重她的！
如她一般，沐唯也看清了萧玺芳的心思，遂垂首乖顺的退到了一旁。
在白云寺的时候，她就隐隐觉得不止冬嬷嬷是沐云烟的帮手，太后定然也是站在沐云烟那边的。
如今看来她是猜对了。
说不定……
那个与祖母里应外合，将衍王引入衍王府的人，就是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