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师尊,一直都是你,弟子从来都没有认错。”顾轻舟根本不为所动,对自己认定的事情十分坚持。
沈重澜试图和顾轻舟讲道理,轻缓的语气有循循善诱的味道,“顾轻舟,你有没有想过,站在你眼前的,根本就不是你上一世的师尊。”
“如今的我,没有上一世的记忆,也不懂你说的那些过往。站在你眼前的,是一个全新的我,和之前的沈重澜截然不同的人。”
“也可以说是另外一个人。”
“你爱的只是上一世的沈重澜,而不是我。”
“他已经死了。”
沈重澜觉得自己极度残忍,顾轻舟对原身的感情厚重地如同翻腾的海浪,快要将自己和顾轻舟吞没,但是他却能如此无情地说出“沈重澜已经死了”这种令人沉痛的话。他扑闪着琥珀色的眸子,眼中带有怜悯,澄澈得如同一汪清泉,薄唇微张,吐出来的话语却薄凉,“逝者已矣,请节哀。”
放下吧,顾轻舟。放过原身,放过自己,放下这一切吧,也放过这个被你当成替身多年还傻乎乎深陷其中的局外人,沈重澜一边这样想,一边苦涩的笑。
“不,师尊,你什么都不懂!”
“你不懂我...”
“我!...”
顾轻舟抓住他纤细的双臂,像是抓住折翼的蝴蝶,急急忙忙地想要剖白自己的内心,却连话都说不完全,如同被什么遏住了咽喉,他试了好几次,不断张嘴,却发不出任何词句,再到后来,他颓然地垂下头,喃喃道:“师尊,你不必想这些,你只需知道,弟子爱慕你,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他低下头,一双黑黢黢的凤眸浸满了月光,带着炙热的光芒,满脸柔情的看着沈重澜,就如同有情人望着自己的挚爱,声音温柔,“不是师徒之间的那种喜爱,而是想和你一生一世在一起的那种爱。”
“弟子想一直和你在一起,给你做饭,照顾你,亲近你。”
这些大胆炙热的话,烫红了沈重澜薄嫩的耳垂,顾轻舟就如同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像自己的爱侣述说自己的爱意。
沈重澜想,如果自己真的是原身就好了,这样自己就能毫无愧疚地承受这份沉甸甸的爱意,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无地自容,像个小偷一般占有这份不属于自己的美好。
这一切原本都属于那个病恹恹的美人的。
“之前是弟子做错了,弟子不应该打伤师祖他们的,师尊,弟子错了,你能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看着弟子?”
哪怕你觉得我魔血肮脏,本性难改,让师祖置我于死地,我也不怪你的,师尊,谁让我天生就是魔物呢。但是,师尊,能否像以前那样用爱怜的眼神望着弟子?
顾轻舟根本无法去责难沈重澜什么,就算沈重澜让师祖代为清理门户将自己打伤,就算沈重澜觉得自己出身龌龊,又如何呢?自己本就是无比恶心的存在呀,师尊又有什么错呢?
错的从来都是自己,对如此干净纯洁的师尊有那么多低下的欲望,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他是魔啊,天生就对深爱之人有欲,这是生来就有的本能。
罢了,只要师尊乖乖呆在自己身边,不要干傻事,自己再忍耐些时日,也不是不行的。
只要师尊乖乖的就好了。
沈重澜细细品味顾轻舟的话,却觉得以前二字格外刺耳,原身对顾轻舟百般溺爱,温柔和煦,而自己呢?一直都是秉持严师出高徒的宗旨,没给过顾轻舟几次好脸色。
所以顾轻舟缅怀的从前就是和原身的从前吧。
为什么老是要说起从前。自己从他年幼开始循循善诱,虽神色严厉,但自认从未亏待过他,难道就不配在他心中留下一丝一毫的位置?
无心火气,酸意涌上心头,沈重澜脸色既冷且苍白,月光混着冷意,话语如同冰霜,“逆徒莫要再胡说八道。”
“我对你从未有过半点龌龊之情。”
“尔等肮脏魔物,怎敢妄谈情爱?满手鲜血,满身污秽,怎敢祈求我正眼看你?”
“我沈重澜就算是看上一条狗,也不会再看你一眼!”
沈重澜说完这些话,看着顾轻舟的脸色从告白的羞赧一点点变惨白,周身的黑气浓郁,额间的魔纹红得发黑,心中涌上几分报复的快-感。那些隐晦的悸动,难言的酸楚,都随着这些尖锐的话语毁灭吧,自己再也不想成为任何人的替代了。
“呵呵,这就是师尊真实的想法吧?”顾轻舟狭长墨黑的丹凤眼死死盯着沈重澜,语气嘲讽,“之前那些好,都是基于你不知道我是个魔种。”
“现在知道这一切了,是不是后悔了?后悔当初收我为徒,后悔送我火龙之心,后悔给我过生辰,后悔对我那么好!”
“是不是!”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吼了出来,顾轻舟呼吸急促,几乎要遏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所以才假惺惺的让别人清理门户,要不是我命硬,恐怕连死前最后一面都见你不上!”
顾轻舟觉得自己在沈重澜面前真是低贱到泥土里去,就算对方要致自己于死地,想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如果就这样死了,最后一面也没见到他,好遗憾啊。
好可悲啊。
为什么爱师尊这么累呢?
自己不想爱了。
反正现在他也没了修为,不就是砧板上露出雪白肚皮的新嫩鱼肉,任由自己为所欲为?只要看好他,玩够了不要让他有干傻事的机会就好了。
以前那么处心积虑地想要得到他的心,有什么意思呢?到头来,还不是落得身首异处的结局。沈重澜可能连一眼都懒得施舍。
像他这样的美人,从来都是没有心的啊。
“是,我后悔了。”
“我就不应该收你为徒。”
“我还后悔没有亲自动手,送你一程!”
沈重澜虽然根本不知道顾轻舟后边的清理门户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恶意满满的照单全收,只要能将对方刺伤,担上什么莫须有的罪名又有什么?
“哈哈哈...”顾轻舟松开沈重澜的肩膀,笑出了眼泪,一连串似笑似哭的声音在空旷的魔宫里被晚风带走,凄冷的苦意散播到好远好远的地方。
“那师尊可真得好好后悔一阵。”
“毕竟等会儿还有师尊后悔的呢。”
顾轻舟好整以暇的卸去暗黑色的烫金腰封,墨黑的发披散下来,遮住脸颊上的伤疤,黑色的眸子完全被恨意染成了赤色,眼下还有湿润的眼泪,是伤心到了深处淌下的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