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册封大典如期而至。
泰雍帝近些日子都一直在忙,先后在傅令曦面前出现,拢共不过两刻钟。
傅令曦心中疑惑不减反增。
然,她却不动声色,似平日那般无半点的异样可寻。
假扮的泰雍帝克僭,渐渐也以为自己真的给蒙骗过关。
“皇上~”
正在用膳的克僭,忽闻身旁的‘爱妃’突兀地开口, 他心头猛然一震,只一瞬手僵硬顿了顿,随后不动声色地放下箸子。
旁伺候着的盛世赞,躬身端起他用过的碗、箸,递给了宫女,自己则退作一旁, 目不斜视地看着正前方。
克僭心如乱麻, 面上却不敢显露,唇线绷紧, 僵硬的轮廓,确实与平日处理国事的谢夙秉无两异。
“爱妃?”
到底傅令曦是谢夙秉的枕边人,只凭借那么一点点蛛丝马迹,也足够让她察觉他的不同。更何况,近距离,她只凭嗅觉已是断定他是何人。
于是,傅令曦像往日那般紧挨向克僭——
“爱、妃!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准备了!”只见,明黄身影一晃,身形怎么瞧都似在落荒而逃。
“皇上,您急什么?”
相比于克僭的急慌,傅令曦更显风淡云轻。
见其狭长的狐狸眼尾儿往上一挑,笑盈盈地踩着宫廷礼步走向克僭,吓得他人往后退了一步。
当他回神之际,察觉那般的反应不妥,待站定时, 傅令曦已近在咫尺,笑语晏晏地替他抚平了衣襟,
道,“怎么了皇上?您见热了?怎么大冬天还能热出汗来?”
对上一脸疑惑的傅令曦,好似她什么都没发现,却又好似洞悉一切,特别是她那一双狐狸眼,克僭只觉被她盯得头皮发麻,绷紧着身子。
后背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生生给吓出了一身冷汗来。
心里不断地念佛,皇上若是知得两人亲昵的举动,他死一百次都不够!
面上却只能绷着一张脸,笑容牵强地道“爱妃,朕心急如焚,自是害热了些,百官都在等着咱们。”
见克僭催促,傅令想狐狸眸子笑得弯弯,“嗯,今日是臣妾与皇上您的大喜日子,理应臣妾比皇上紧张才是。唔,皇上对臣妾太宠爱了!”
以往在宫里, 谢夙秉需要用到替身的时候, 克僭才会出现。
因他从未在其二人欢好的时候出现过,自然不知其二人你侬我侬的场面。
以至于傅令曦的温柔攻势步步逼近,克僭越应对越是力不从心、快要招架不住了。
眼见克僭要破功,傅令曦配合着他演道,“唔,皇上您还等什么呢?龙輦还在等着您,喏,盛大胖随驾,您快去吧。”
傅令曦身后的容嬗上前福了福身子,笑着道,“娘娘的銮仪仪驾也在候着,眼看时辰不早,让奴婢伺候您。”
于是,一帝一后上了仪驾,一行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伍,来到了太和殿外。
这册封日刚破晓,乐部、礼部、内监等,早早候于太和殿外、正中南向、宫门外、宫内中正,各施其职。
礼部官将金册、金宝及宣读册文、宝文陈设于龙亭内。
一切准备完毕。
‘泰雍帝’、傅令曦携手立于白玉玉阶之下。
銮仪卫官赞“鸣鞭”,丹墀下即三鸣鞭。
丹陛大乐队也奏起了“庆平之章”。
负责册封的使者,敲响三次钟鼓,百官朝拜后,跟着‘泰雍帝’正准备进入奉天殿。
礼部官手捧着,是册封皇后的册封书以及宝玺。
此时,百官之下,有身着异服的一人发出一声惊诧,“咦?”
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大乐队收音时所发出,百官目光齐齐落在那身着异服的壮汉身上。
随之,傅令曦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
她认得眼前的男子,便是那人在大街上蛮横冲撞之人。
那壮汉也似乎认出了她,才会发出方才那一声不合时宜的惊诧之声。
克僭自然也瞧见,在百官之中凸显之人,眸子眯了眯。
身旁的盛世赞上前两步,靠进克僭身侧,低低地道,“皇上,那人是乎拉哈族的王。”
这乎拉哈族,克僭是有印象的。
可今日是泰雍帝册封皇后的大典,这蛮族部落的小王前来是为何?
“是何人把那蛮族小王放进来的?”克僭拧眉透着不悦。
“这事怪奴才未做好及时的安排,赫扎小王在皇上命关宫门之前便留在宫中,奴才不好将人送出去。是奴才办事不利,请皇上责罚!”
克僭下令宫门在两日前便封了不准进出,并不知赫扎因按每年进贡马匹,会在这时候被滞留在宫中。
确实是盛世赞的疏忽。
克僭蹙拢着眉头,挥手示意他无碍。
盛世赞佝偻着脊背,退后一旁候着,心里因这事一直惴惴不安。
谢以祜、谢以禃、谢长泰站百官之首,目光随着明黄绣金金龙冕服的帝王,还有穿着同是明黄朝袍、石青色龙褂,头戴九龙四凤冠的皇后。
他们身旁是被萦采、素染、絮朵护着的仨个小主儿,谢汝禛、谢汝祧、谢长雍,各自被她们抱在怀里,抻长了脖子,只能瞧得见傅令曦的下颌。
突变就在此时!
怪风突起!
风云色变!
苍穹如巨大的倒扣的钵体,乌压压地直逼下来!
汉白玉阶下的百官,以及迈步要进入奉天殿的傅令曦等,都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天。
“轰隆!”
一阵电闪雷鸣的“轰隆”声,如龙啸震破天际。
那壮年手肘粗大的闪电,劈开了昏天暗地的天地,原本黑如昼夜,而今却光如白昼。
在百官惊惧的目光下,又是一道惊雷狠狠地直劈下来,所劈方向,正是紫宸殿的屋檐之上!
傅令曦脸色骤变,一个身形闪动,人已是飞出了好几十米远外!
克僭脸色仿佛遭雷劈般,整个人都僵住在原地。
在傅令曦炮弹似地飞出去后,他回神过来,也提了真气紧跟随着她身后!
此时,他还能不明白,自己在她面前早已被揭穿了身份,而她无声地配合,是因着猜出泰雍帝此时的处境?
克僭在追的空隙,已不知哀嚎了多少遍了。
果然是瞒不过她!
身后的暗影如影如随,克僭哀了声,当即对身后的属下命令道,“妥善处理百官,册封大典暂缓!”
盛世赞紧跟随后,在闻得克僭,对一直保护着泰雍帝的暗影下达命令时,当即明白事情的严重程度。
且,傅令曦所奔去的方向正是紫宸殿。
而她,是丢下册封大典的泰雍帝!
能让她闻声色变,急切地赶来,唯有泰雍帝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