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齐睿从虎头奔里走出来，等柱子哥把车停好过来后递给他一个煎饼，俩人边吃边往楼里面走。

煎饼软和，果蓖儿酥脆，咬一口唇齿留香。

柱子哥眼疾手快，摁下电梯的上行键。

齐睿却说：“咱俩先别上去了，去那边坐一下，喝杯茶再去办公室也不迟。”

电梯门已经打开了，柱子哥嘿嘿笑道：“那也成。”

两人又折返回去，在茶室坐下，立刻有服务员给两人端上来两杯清茶，对齐睿说道：“齐总请慢用。”

齐睿冲她点点头，微微一笑。

这茶室是公司内部经营的，每个部门轮班，按照日子口儿来当一天服务员，不为盈利，就为给员工们提供个休闲、休息的场所。

隔壁的咖啡厅和酒廊也是这种模式。

阿毛和田振觉得这模式很有意思，居然也来凑热闹，当服务员，她俩一现身，把周边其他单位的职工们都给惊动了，要不是振哥带着保安们严防死守，西楼这边随时有陷落的危险，旋转门都差点被掀翻。

俩人见状吐吐舌头，狼狈逃窜。

这事儿还是秦清说给齐睿听的，齐睿听完后也是一阵苦笑，那俩人远没有后世的大气磅礴、稳重端庄，这个年龄，还跟个小女孩儿似的，见什么热闹都想往前凑。

清姐说，不过也好，经过二位这么一折腾，公司的凝聚力倒是起来了，员工们见大歌星都这么亲和力十足了，他们也干劲十足，不用动员就跑茶室和咖啡厅去坐班了。

一套煎饼果子吃完，喝了三杯茶，齐睿掏出手绢擦擦嘴，一抬眼皮，就看见赵丽娟从旋转门里走进来，她身后跟着俩男的，俩人都又黑又瘦。

赵丽娟下意识的一回头，见一斯文败类正冲她咧着嘴笑，那口牙白的，都能放光，那眼睛眯的，不仔细看连眼珠子都找不着。

姑娘心里哆嗦了一下，这人，有点儿邪性啊……

“你想干嘛？”赵丽娟心说，不会遇到土流氓了吧？这光天化日的，他还想非礼自己不成？

姑娘往后退了一步。

王志纹依然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嗓音很磁性，咧着大嘴叉子说道：“您别紧张啊，我又不吃人。您是这公司的工作人员吧？介绍一下，我叫王志纹，北电84级表演系的学生，今天受邀前来试戏，请问您，《便衣警察》剧组在几楼啊？”

他能不知道剧组在几楼？

昨儿个林雪竹给他打电话，已经把试戏地点告诉他了。

丫就是喇蜜呢。

这货向来花，林芳冰了解一下，潘洁了解一下，许啨了解一下，徐帆了解一下，江杉了解一下，田海蓉再了解一下……

什么叫渣男的最高境界啊，这货是个活着的例子好吗？

赵丽娟闻言，小心脏开始放松，展颜一笑，说道：“哦，您也是演员啊，我也是被齐总邀请来试戏的，来之前没人通知您吗？剧组在15楼呢。”

说着，姑娘的目光越过老王，定格在腼腆得跟个大姑娘似的胡亚杰身上，呀，这位真帅！

很儒雅的那种帅！

齐睿和柱子哥都看笑了，齐睿说道：“那个瘦得跟麻杆儿似的家伙叫王志纹，是渣男中的战斗男，丫别的本事没有，泡马子喇蜜绝对是一把好手。”

柱子哥拧着身子看过去，笑道：“看上去挺斯文的呀。”

“斯文败类说的就是他这种人。”齐睿摸着下巴颏调侃道。

柱子哥哈哈大笑起来。

齐睿起身，说道：“走，给姑娘解围去。”

被这货盯上了，赵丽娟小姑娘可就难逃他的魔爪了。

连齐睿也不能不承认，这货有点独特的小魅力，人长得不是很帅，但文质彬彬的，很符合这个年代中女性朋友的审美标准。

要不怎么说他才是斯文败类中的杰出代表呢。

俩人走到三人面前，见王志纹还在跟赵丽娟套磁呢，聊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也不知道跟姑娘说了什么，逗得姑娘前仰后合的。

这不行啊傻姑娘，再聊下去你就快陷落啦。

咳嗽了两声，齐睿说道：“再不上去耽误了试戏导演是要发脾气的。”

听到齐睿的声音，赵丽娟猛地扭头，惊恐一下后说道：“齐……”

一个“齐”字刚出口，立刻被王志纹打断了：“你谁啊？装得跟大尾巴狼似的，耽误不耽误的跟你有关系吗？”

这会儿刚好是员工们都来上班的点儿，见一个黑瘦子跟自家老板杠上了，大家先是一愣，心说这位谁啊？居然不知道死活地向老大发难，这胆子大得也没边儿了。

接着就都库库库起来，愣是没一个人过来打圆场。

这帮货也是绝了，巴不得看齐老大出丑呢。

这里面以同学们居多，大家是一个学校里混出来的，对彼此太了解了，轻易可见不到齐睿吃瘪，难得遇见一次，这瓜得好好吃。

望着拧眉瞪眼，摆出一副要咬人架势的王志纹，齐睿也愣住了，这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丫明显年轻气盛，嗐，不认识自个儿也情有可原，毕竟没打过交道嘛。

并且这人一贯嚣张，后世听人说起过，在片场里，这货也是个刺儿头、戏霸，动辄私自改动编剧写好的台词，那都是小事儿了，一言不合就跟导演支棱起来他也没少干。

不过，齐睿可不惯他这毛病，你就算再才华横溢，在我这儿，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跟哥们儿炸刺儿，姥姥！

把脸一板，齐睿说道：“我是谁？柱子哥，你告诉他我是谁。”

雷国柱上前一步，憋着笑，严肃认真脸，郑重介绍道：“这是我们千艺娱乐文化集团的齐睿齐总。”

吓不死你个黑小子。

果不其然，王志纹愣怔住了，惊恐地张大了嘴巴，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齐睿这才换上笑脸道：“你说，耽误了试戏，我这个大尾巴狼有没有权利把你拒之门外？”

“哈哈哈哈……”大家也不库库库了，直接放声大笑起来。

齐老大可太坏了，这不是给人家挖坑么？

这个黑小子也悲催，你说你闲的没事儿惹谁不好，非要跟我们老大拿糖，傻眼了吧？

赵丽娟同学也捂着嘴笑了起来，显然，她已经识破齐总的套路了。

不过，大家还是低估了王志纹的无耻程度，这货的脸变得那叫一个快啊，立马换上一副亲和力十足的笑容来，点头哈腰道：“哎呀，您就是齐总啊，我对您的大名可是早有耳闻了，一直想来拜会您的，没想到今儿突然就跟您邂逅了，您比我想象中年轻太多了。

还有您这长相，丰神俊朗的，一看就是人中龙凤，怎一个‘帅’字可以形容啊？刚才我，呵呵，口不择言了，口不择言了，齐总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甭跟我一般见识哈。”

台词真好啊。

齐睿由衷发出感慨：难怪人家被称之为“老师”呢，这小词儿整的，愣是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呵呵一笑，《过把瘾》可以安排上了。

同志们也都上了头。

老薛捅咕一下鹏子，低声道：“照他这么个拍法儿，用不了几天大家全都得下岗。”

李秀鹏噗嗤一声，憋不住了，连连点头道：“没错儿，丫技术太强大了，句句挠在齐大哥的肋叉子上。”

周围几个货都轻声笑了起来。

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了，大家见现场趋于平和，没热闹可瞧了，就钻进电梯，奔办公室而去。

齐睿也觉得挺无趣的，看一眼笑容满面的王志纹，又看看有点局促的胡亚杰，说道：“去找林导报到吧，别在这儿瞎耽误工夫了。”

说完，按下专用电梯的按键，等电梯门打开后，他和柱子哥走进去，目光带着威严，把外面三个货看得一愣一愣的，等电梯门关上后，他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柱子哥冲他一挑大拇指，说道：“睿子，你今儿这表演绝了，瞧把那仨人给吓的，我估计那仨货半天都缓不过神儿来。”

齐睿笑着说：“我跟你说啊哥，对待这种还在学校里没出来的学生，就得下手狠一点才行，这些家伙，以为进了中戏、北电这种艺术殿堂，今后就会成名成星、一马平川了，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正说着，电梯门打开了，两人走出来。

齐睿继续给柱子哥普及知识点：“您瞧把他们一个个给牛的，这还没接上戏呢，就摆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势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多大腕儿呢。

在咱们公司，这行不通，演员就要有个演员的样子，要具备职业精神，耍大牌的、矫情的、不服从公司管理的，当我这儿是垃圾箱呢？

您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别跑我这儿来找饭辙，想要加盟我的公司，首先一点，先好好把身上的刺给磨没了再说其他的。”

柱子哥点着头，说道：“这话对，刚才那孩子叫啥来着？”

“王志纹。”

“对，王志纹，那孩子我打眼一瞧就知道就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身上毛病不少，就这样儿的，放西双版纳接受两年贫下中农再教育立马就老实了，说白了，就是欠收拾。”

齐睿点头说：“您说的没错儿，可不是欠收拾么，没走上社会，不知道人心险恶，在社会上混两年，经受现实社会的一番敲打他也就老实了。哎对了，您刚说起西双版纳来了，我倒是想采访采访您，上山下乡的日子真就那么苦么？”

他想起一部电视剧来，叫《虐债》，讲得就是几个孩子从西双版纳去往上海寻找亲人的故事，那部电视剧是苦情戏，演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狠狠地赚了一把观众朋友们稀里哗啦的眼泪。

悲情程度四颗星，仅次于四星半的《渴望》。

这年头儿老百姓还真就好这一口儿，齐睿想着，身边这么多知青大哥大姐们，采访采访他们，这拍摄素材不就手到擒来了么，先问了柱子哥一下。

柱子哥咧嘴苦笑道：“苦？那就不能够叫苦，那简直惨无人道啊，就像你说的，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牲口使，牲口……全村儿也没几头牲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