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国渠。

确实是魏国的一处软肋。

一旦被蜀军破坏，灌溉的屯田又将变成荒田，来年的春耕就会受到影响，这对于魏国大军的粮秣供应，将造成重大的损失。

怎么办？

是分兵增援郿县，击退关银屏、鄂焕，还是先不管郿县的安危，抢先一步强攻五丈原的蜀军大营，凭借优势兵力打败刘封？

司马懿被刘封一记将军，弄得骑虎难下。

“刘假子，当真不是人子，可恶可恨？”司马懿气怒之下，哗啦一声将案上的书简推落一地。

这些简牍都是魏军参军分析的蜀军重要情报，本来甚有用处，但现在因为刘封的出现，全部给废了。

诸葛一生唯谨慎。

汉军在诸葛亮指挥之时，打的是两军对垒，一板一眼的阵地战，面对优势兵力的魏国大军，诸葛亮不敢分兵，生怕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面对这样一个“守规矩”的对手，司马懿眼光狠辣，走一步看三步，大致能判断出诸葛亮的作战意图, 这也是他对诸葛亮性格了解掌握之后，获得的一种预知能力。

但现在对手换了刘封, 这让司马懿一下子没有方向。刘封领兵作战, 找不到什么规律可寻, 在早期为将领时，其身上尚有冒险和大胆的影子。

但随着其年龄的增长、地位的提高, 现在的刘封，融合了激进与稳重两个方面的风格，让人揣摸不出其真实的意图。

刘封接手蜀军兵权后, 根本不按常理出牌。汉军大营的安危，似乎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关兴、张苞被刘封派到了西线，连关银屏、鄂焕的中军精锐，也出动到了郿县, 刘封的真实意图是什么？司马懿一时猜测不出。

汉军多支军队遁出，大营空虚，刘封难道就不担心，一旦魏军主力拔营决战, 他拿什么来守营, 拿什么来抵御？

可是，刘封这么做, 会不会是个陷阱？

两年前的襄樊大战, 刘封诱敌深入, 将司马懿、曹爽的大军吸引到樊城，随后从东、西两面夹击切断魏军后路, 这一套被刘封命名为“天炉”战法的战术, 可是让魏军上下吃够了苦头。

“算了，还是稳妥为上, 先保住成国渠为上！”司马懿在再三思量之后，决定还是退让一步，不和刘封计较一时之短长。

郿县方向, 司马懿遣了州泰为将, 率一部魏军增援，这样以分兵对分兵, 以偏师对偏师的应对, 虽然不可能有决定性的大战, 但对占了天时、地利、人和优势的魏国来说, 坚持下去就是胜利。

——

司马懿见招拆招，以不变应万变。

刘封这边在得悉州泰军出兵成国渠之后，忽然再祭出一记狠招，陈到的白毦兵和杨任的火雷兵再渡渭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攻司马师的后营。

白毦兵副将邢道荣亲领射手，掩护着火雷兵靠近魏营，在距离营垒投掷地点合适的地方，一枚枚经过改良的手雷被扔了出来。

在一声声爆炸中，魏营的鹿岩被轰塌, 后勤的驽马等牲畜嘶鸣着试图挣脱束缚，在慌乱的奔距中被白毦兵射杀。

司马师虽然在襄樊战场上就见识过火雷兵的厉害，对汉军中的这支以天师道教徒为主的特殊部队, 也给予了重点的关注。但面对刘封麾下的这一支新式武器军队, 司马师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为好。

他曾经在到达长安之后，与三代大天师张鲁的儿子张盛联系，想要了解下天师道南支, 也就是张琪瑛手下的这支火雷部队的秘密，但可惜的是，张盛虽然继承了张鲁的衣钵，但却火雷，也就是手榴弹爆炸的原理，却是一窃不通。

张盛唯一能给司马师提供的线索，就是杨任曾经主持过炼丹事宜，这火雷的秘方可能是炼丹中的异变造成。

司马师在张盛处徒劳无功，无奈之下，只能一面鼓动张盛在骊山一带开坛炼丹，希望也能有奇迹出现，一面遣人打入天师道南支，看看能不能偷得火药的配方。

这两个方法，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到。

“子尚, 实在没办法了，还是辛苦你一趟, 向父亲求援兵吧, 别的不说，至少要派一支精骑前来，不然的话，这后营守不住。”

司马师目睹汉军又是机弩又是火雷的进攻，无奈的对司马昭说道。

司马昭第一次上战场，目睹汉军凶悍的进攻势头，这会儿心里也慌乱起来，听到兄长吩咐之后，立即带着亲兵乘船向魏军大营而去。

司马懿此时，正为刘封的大胆而震惊。

关兴、张苞西出，汉军大营还有王平、鄂焕、陈到等诸支汉军精锐，等到鄂焕、陈到都派出去后，汉营之中还有谁？

只有王平一个还在汉营之中，刘封难不成就靠王平守营，这也太托大了。

“太尉，进攻吧，刘封这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要是再不打，将士们都要有想法了？”散骑常侍蒋济出声谏道。

蒋济，也就是在合肥留下蒋一封之名的人。

此人和司马懿的关系甚睦，这次到关中魏营，主要任务倒不是领兵，而是在司马懿身边出谋划策。

曹叡、司马懿对蒋济皆颇为器重，毕竟，这是能凭一封编造的书信，吓退孙权大军的牛人。

“子通，你确认，刘封是在唱一出空营计？”司马懿一皱眉，凝声问道。

蒋济迟疑半响，神色渐渐坚毅起来，道：“太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刘封字元通，蒋某字子通，既然表字里都有一个通字，那刘封的心思，就瞒不过我蒋济。”

“太尉，下决心打吧，刘封是人，不是神，我们就算用人堆，用命填，只要能取了刘封的一条命，都是值得的。”

蒋济语声恳切，向司马懿力陈自己全力攻打蜀营的主张。

司马懿被蒋济说得有些意动，但又有些犹豫，一时拿不定主意的他，只好围着帛图来回的踱着步，一双三角的厉眼则死死的盯在了五丈原插着蜀国旗帜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