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府,内宅。
糜夫人恍如做了一个长长的梦,醒来睁开眼的第一眼,看到的是刘封焦急担心的面容,还有一双满是血丝的眸子。
“元通,你怎么了?”糜夫人张了张嘴,想要出声问询, 但声音却微弱的几不可闻。
刘封俯下身躯,将头凑近糜夫人的嘴边,两人近距离的接近,彼此的呼吸都能听见,糜夫人苍白的脸颊忽然红了起来。
两个人就这么越来越近,终于糜夫人心中不安起来,她努力的抬起手,想要推开刘封压迫过来的身体,但全身却是软软的使不上一点的力气。
几番努力无效, 她只能任由刘封眼对眼、身贴身的对视着,半响之后,她才稍稍放平心态,向刘封叙述起她在梦中所遇到的事情来。
“元通,你可还记得,我和你两个在长坂坡的断墙枯井旁,四面皆是曹军追兵,我想要投井自尽,却被你拦下了的事情。”
“这一次梦中,我看到了另外的一个结局,在我投井的时候,我四处张望,都没有看到你的身影,曹兵来了,我不甘受辱,投身枯井, 那时候我就死了,死了.....。”
说到这里, 糜夫人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悲伤,眼眸中两行泪水滚落而下。
刘封听到糜夫人说出她原本的遭遇,心中也是大惊,没有他这个穿越来的过客,糜夫人的遗骨就会一直躺在那枯井中,阴暗不见天日。
这样惨烈的结果,是糜夫人不应该承受的,也是刘备这个每每自称“爱民如子”的大汉皇叔一辈子的污点。
一个把百姓当作挡箭牌,自己跑路的皇叔,就算再高呼自己仁爱,也终究会被人揭穿。
一个连妻子都保不住的蜀汉昭烈皇帝,就算再自称英雄,也无法掩饰前半生落魄逃难的狼狈。
“义母,不.....,从今往后,你是我的姐姐,糜贞姐姐。”刘封心神被糜夫人悲伤的眼神所夺, 心中长久压抑的一句话脱口而出。
说到这里,刘封嘴唇轻轻俯下,在糜夫人脸颊上滑过,刚刚滚落下来的泪水,被他吸进了自己的嘴里,咸咸的,湿湿的。
“元通.....。”糜夫人低喃出声。
她和刘备的婚姻,是糜氏想要投资刘备的一场政治婚姻,对糜氏家族来说,这是一桩一本万利的好买卖,但要说起她和刘备的感情,那只能用寡淡两个字来形容。
在新野的八年时间里,刘备到她那里的次数屈指可数,要不然的话,她也不会一直没有怀孕,要知道甘夫人在这期间,都怀了阿斗。
刘备在白帝城病逝之后,糜夫人一个人孤守独处,白天的时间有夏侯涓、黄月英等好友相伴,又有刘封的诸夫人围绕,但晚上却没人相陪。
孤独的滋味不好受。
每每夜间醒来,她第一想到的人,就是刘封。
也唯有他,才能给她以安全感。
刘封见糜夫人不再抗拒,双手按住她的瘦削肩膀,郑重的承诺道:“贞姐,我们相互关心,相互亲近,相互爱慕,不需要在乎其他人的想法,有我刘封在,没人敢动你一根头发,没有人.....。”
刘封心情激动,声音虽然低沉,却清清楚楚的传到了外室。
刚刚踏进门的柏灵筠闻言,神情一变,但随即又马上恢复了正常。
贞姐,不再是义母,这说明刘封和糜夫人之间,有了和以往不一样的地方。
听到外面脚步声响,刘封站起身,替糜夫人盖好锦被,又再一次凝视了她一眼,才移步走出屋内。
柏灵筠挤出一丝微笑,递上抓捕司马笙的陈词、张梦得的供述:“殿下,司马笙被死士所杀,据现场察探,极有可能是襄阳逃脱的成济,此人极是狡猾,也不知什么时候潜藏于司闻曹丙队之中,这是属下的疏忽,还望殿下责罚。”
刘封一边看着手中的卷牍,一边摇头道:“成济此人,是司马懿亲自挑选出来的悍勇之士,关中司闻曹刚刚组建,被他钻了空子并不奇怪,从现场的情形来看,要不是你顶盔贯甲,周遭亲卒又防护严密,怕是成济也不会放过你。”
“张梦得的供述,你找宗预等人好好整理一番,抄一份送到青城山,让张真人知晓,另外,再让宣教司好好的编排一番,来一出大戏,也让天下人知道知道,司马家族的女子,是如何的惑媚于人,又如何的不择手段......。”
柏灵筠依言领令,在临离开时,又紧张的探望了内室的糜夫人一眼。
司马笙下毒一事,随着其身死而告一段落。
让刘封感到意外的是,因为这一场“情花之毒”,糜夫人和他的关系由义母义子,突破到了姐弟的关系。
这是一个很大的进步。
本来刘封以为,要揭开这一层朦胧的面纱,怕是要等到他登基称帝之时。
羊祜、郭建、桓范等人东奔魏国,考虑到安全因素,他们几人并没有在洛阳驻脚,而是分别前往了各自熟悉的郡县。
其中:羊祜去的是兖州泰山郡,那里是羊氏宗族的老家,羊祜准备先在家族中找寻几个优秀的人才,然后看看能不能和不甘心朝堂大权旁落的曹魏宗室联系上。
司马懿父子窃夺魏国大权,宗室之中一定会有反对之人。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刘封在嘱咐羊祜之时,就提醒过这一点。
一个内部纷争不断的魏国,才是最理想的对手。
郭建直接去了北方的冀州,甄氏宗族虽然部分跟着甄宓南迁,但甄德还在无极县一带,冀州是魏国的大粮仓,要想谋夺洛阳,关键时候在魏国的大后方放上几把火,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桓范因是曹爽智囊,身份敏感,不能过于深入魏境,他准备先到弋阳,联络文钦、邓芝这一部人马,再伺机在豫州的汝南、颖川、陈留一带联络对司马懿父子不满的士人。
按桓范的推断,阮籍、嵇康这些人隐居乡里,看上去消极避世,老庄无为,但若是有机会的话,他们一定会站出来,向司马懿发出声讨窃夺曹魏朝堂大权的舆论声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