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不该荒废一整日的时光,在这里与妹妹们玩耍。”
汪芙兰不知道母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会儿吓得浑身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保持着俯身行礼的姿势一动不动。
洪氏伸出双手,将女儿扶起来之后,抬眼看了一遍躲在汪芙兰身后的三个女儿。
随后道:“你们今天做得很好。
身为血脉亲人,就应当互相帮助,团结一心。
女子并非只有嫁人这一条出路,只要你们愿意,娘亲便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帮助你们走得更远。”
“夫人,女子生来便是男子的附庸,怎么能不嫁人?”身后的管教嬷嬷急了:“您总不能让小姐们学您的模样,把自己的丈夫送进牢里吧?”
“我国有哪条律法规定,女子生来是男子的附庸?
又有哪条律法规定,女子不嫁人就要去死?
还有,老爷是自己做了错事,被陛下和国师查获之后带走的。
你说是本夫人将老爷送进牢里,可是在说老爷做的那些事都是本夫人栽赃嫁祸?
嬷嬷这话,是在质疑陛下和国师的英明吗?”
洪氏当家做主不过第二天,浑身的气势已经不同于往日。
管教嬷嬷被她的话吓了一跳,慌忙跪地求饶:“老奴绝无此意,只是担心四位小姐将来……”
“不必担心她们的将来。”
洪氏摸了摸大女儿的脸,柔声道:“老爷能不能回来尚未可知。
只要老爷一天不回来,我便是这汪府执掌中馈和内外物的大夫人,府上一切便都听我安排。
我的女儿,我自然会给她们计划一个最好的未来。
若是老爷回来了,觉得我不配再为汪家夫人,一纸休书将我赶出汪府,我也有能力做我自己要做的事情。
无论如何,这是我的女儿,用不着你们这些外人来定义,她们的路并非只有嫁人这一条。”
洪氏的话不仅让管教嬷嬷觉得她疯了,就连四个女儿里,除了三女儿汪芙芝之外,另外三个女儿都觉得洪氏疯了。
可是洪氏却并不在乎。
从当年骄傲的嫡小姐,沦落为如今不具姓名的汪夫人,只有洪氏自己明白她这么多年过得有多么憋屈。
汪寿山当上了京都商会会长之后,为了“配得上自己的身份”,迎娶了两个平妻。
洪氏为了自己的孩子,硬生生忍下了这份委屈,任由乔氏和蓝氏屡屡欺负上头。
她在汪寿山面前伏低做小,敛去了浑身的锋芒,将当年惊才绝艳的“洪娘”藏了起来,躲在这后宅方寸之中拈酸吃醋争风夺宠。
而汪寿山踩着洪家扶摇直上,却还要嫌弃洪氏,屡屡打压。
这么多年来,洪氏无数次梦回未嫁之时。
那时候,她也曾经幻想过嫁人生子,举案齐眉,她以为那便是女子终其一生的追求。
可是成婚之后,她因为生女儿而被枕边人辱骂羞辱,因为不懂伏低做小而被他非打即骂。
即便如此,汪寿山还要借着她的脑袋去管商会里的事情。
日渐深远,她不由得开始怀疑,女子当真只能当男人的附庸吗?
天下的男子,都如汪寿山这般吗?
如果当初没有嫁人的话,她过得会比现在更惨吗?
这样的疑惑日复一日地折磨着洪氏,她想反抗,想抗争,可是却总是劝自己再忍忍。
人啊,这一生都在“再忍忍,会好的”这六个字之中缓缓消磨,如温水煮青蛙,总是差一口气才能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而那日绝品轩一宴,洪氏看到温文尔雅的公子哥,真正意义上被尊重了一次之后,她心中有一股火就这么被点燃了。
再加上亲眼看到苏琼姿、朱月璐以及紫灵三个女子在面对汪寿山的暴行之时,展现出来绝对不输男子的勇气和气度的时候。
洪氏暗无天日的旧牢房内忽然投进了一束光,她接过了商会管事权,短短两日不到的时间,她终于又成了当年的“洪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