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同走入到第三层,便是见多识广的他们,看到面前的情景,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只见第三层已经完全被厚厚的污渍覆盖,这些污渍也不知是什么,看上去倒像似褐色的液体,却又十分粘腻,并不像水一样到处流动。
这些液体上漂浮着一层一层的泡沫,时不时能够看到上面堆叠着一团团白色的东西,圆圆的,倒像是大小各异的球体。
之前在二楼看到的白色丝帛越来越多,杂乱无章的堆叠在旁边,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在这么一团乱七八糟的狼狈之中,两人终于见到了自己这一趟过来要见的目标。
安岳门的宗主。
他现在的样子实在很难称为一个人。
三层的家具几乎都被那些厚厚的白色丝帛给盖住了,什么也看不清楚,就在这些层层叠叠堆在一起的丝帛之中,放着一个巨大的药桶子。
这药桶子里漂浮着半个看上去像是人形的东西,只是那药桶子中的液体已经漫了出来,在地上流的到处都是。
燕枝根本就看不出来那人的五官轮廓,甚至不知道这个到底是不是人,是活着还是死了。
她的理智自然知道,楼下的那位百花谷弟子应该没有骗她,这位宗主如今应该还活着才是,只是燕枝确实没有想到,那百花谷弟子口中的情况严重,居然是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这也难怪,难怪那些想要见宗主的人一个都见不到了。
这宗主如今变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叫人过来看一眼都吓一跳,怎么可能还去和他昔日的那些熟人见面?
他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人都不知道,怎么去见别人?
燕枝再打量了一番桶中的那个人,就发现这个人隐约还是有眉目轮廓,只是他身体上似乎也覆盖着那些厚厚的粘稠液体,这些液体一刻不停的从他的身上涌出。
他的身上属于人的生命力已经不剩多少,相反,像是鬼界的那些人一样,他的身上涌动着躁动不安的鬼气。
鬼界的人和魔界的那些人又不一样,魔界的修士有些是由修真界的修士堕魔而成,有些则是本土的魔族人,但鬼界的所有人都是他们的土著。
换句话来说,人并不可能成为鬼界里的鬼修,鬼界是一个和修真界几乎完全不一样,甚至是相对独立的一个地方。
他们的修炼本源不同,身上的力量来源也不同,鬼气不可能在人类的身上生存,但面前的宗主身上明明涌动着鬼气。
他到底还是人吗?
燕枝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也不知道那宗主是不是感觉到有人进来了,很费力的翻动了一下身体。
随着他的动作,那药桶子里面的液体又从里面涌了出来,而他似乎很努力的想要说话,但是张了张口,只能发出一些意义不明的音节。
甚至于在他刚刚张开口的时候,便由这些腥臭的液体不断从他的口鼻之中涌出。
这个画面的冲击力实在太强,燕枝甚至久违的涌起一股恶心的感觉。
她压了压喉咙之中那一股几欲呕吐的感觉,这才说道:“好久不见,宗主怎么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那人“呜呜哇哇”了好几声,隐约能够从他这声音之中听出几丝悲愤的感觉,燕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便看到从那一摊液体之中伸出一只手。
这只手很费力的在旁边的白色丝帛之中一顿翻找,似乎找到一颗药丸,然后用力的把那颗药丸塞进他的嘴中,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大人……大人,为什么这个时候过来找我?”
他的声音显得非常的苍老破碎,像是嗓子已经完全碎裂,声音如同粗糙的砂纸在地上摩擦。
“自然是因为你自己做的事情。”
燕枝当然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话可说,但这些模棱两可的话,就已经足够让他自己反思。
宗主的情绪很显然激动起来,他大声叫嚷:“……这件事情……这件事情又不是我所愿!当初也是大人让我这么做,我才去尝试着做的,只是没有想到,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
没有人理会他,他的声音就越来越大:“……当初,当初是大人说能够让我出人头地!是大人说用了您的方法就可以一辈子不像从前一样窝囊,可是如今……如今我像是人吗?我连个人的样子都没了!”
他大声的叫喊着,很显然,神志已经有些轻微的不清醒。
殷昼忽然开口:“你到底知道我们是谁吗?”
那人却不管不顾,还在大喊:“我怎么知道你们是谁?!来无影去无踪,原本就不是我故意招惹你们过来,是你们主动找上了我!我又有什么错?”
他声嘶力竭的叫喊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平静下来,可是声音之中又悔不当初:“大人,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妄想那些不属于我自己的力量,我应该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个废物而已,大人,我不想要力量了……我只想变回以前那个样子,求求您开恩!”
液体之中浸泡的人形开始大幅度地颤抖着,看得出来他似乎是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可是那些液体之中似乎伸出来无数的手,直接扯住了他的动作,让他根本就没有办法站起来。
与此同时,燕枝看到他的背后升起来一股淡淡的黑烟,这黑烟,这是浓重的鬼气!
那鬼气之中涌动出一张狰狞的鬼脸,这张鬼脸也不知道在看谁,脸上带着一个似哭似笑的扭曲神情,看上去极为可怕。
那张脸似乎在说话,可是又什么都没有发出来,在空中盘旋了一会之后,又直接消失了。
真是诡异。
而不知道是不是那张脸的出现,吓到了那位宗主,那位宗主突然不像刚才一样大喊大叫,甚至连说话都不敢了,只是一直在不住的哀求:“求求你了,求求您开恩,求求您回去帮我求求大人!我不想死,我还想活着!”
燕枝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她现在已经品出来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