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雪躺在床上,身上搭着一张薄被,兀自昏睡不醒。她娇俏可人的脸庞上一丝血色也无,便连呼吸声也虚弱得难以辨认,显见心碎到了极处,跟垂死也没太大差别。
向东抱着熟睡中的女儿立在床前,脸色灰白,嘴唇紧抿,心中是七上八下,空落落的,无处安放。他看看雪儿,又看看一旁地上跪着的贾如月,见她神色木然,双目空洞,惨白的双颊上兀自挂着两行未干的泪痕。都好几个多小时了,她还维持着这跪着的姿势,纹丝不动,就像一座雕像似的。
“起来吧。”向东不忍的道。
贾如月仿若未闻,依然一动不动。
“她也不知道你一直跪着,何苦呢?”向东腾出一只手去拉贾如月,她倒是飞快地甩开了,仿佛向东的手是有毒的一般。
向东叹了口气,转身出了卧室,把女儿放进了小床,这才走进厨房下面。夜色早便深了,屋里的两个女人,一个睡着一个跪着,愣是粒米没进滴水不沾,这样熬下去,不出两昼夜就得一块转移阵地,到医院里互相耗着去了。
弄好了两碗面,向东端到了卧室里,然而正如他所预料的一样,贾如月依然如死人一般,充耳不闻。他只好把面条搁在了一旁的梳妆台上,也站在一旁干等。除了跪着的贾如月,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凌云雪了。这个未满十九岁的娇美女生倘若怒到了极处,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的,包括伤害自己。如果不看着她,尽快平息她的怒火,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事到如今,向东是真的悔得肠子也青了。他不后悔勾引贾如月上床,如果让他回到当初再选择一次,他还是会义无反顾的迷恋上这个风姿醉人的准岳母,但他后悔买下楼上的单元充当爱巢这个鲁莽决定。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只是想不到来得竟这样快!
当梳妆台上的面条终于冷得透了,面汤都干掉了的时候,凌云雪终于悠悠醒转了。她长长的眼睫毛微颤了几下,缓缓的睁开眼来,待见到满脸宽慰靠近前来的向东,她嘶声尖叫了起来:“滚,你给我滚!”在声嘶力竭中,她也瞥见了跪在地上,兀自不敢抬头的母亲,便加了一句,“你们都给我滚!”她举在半空中的手指因为巨大的愤怒而剧烈地抖颤着,看得向东也是一阵胆寒。
“雪儿,你冷静点,先吃点东西吧?”向东脸红如血,手足无措,端起了梳妆台上面的面碗。
“咣当!”下一秒面碗便被凌云雪挥手怒扫,摔落在实木地板上,发出震天一声响。
“滚!!!!”凌云雪浑身颤栗着,拥着被子的双手捏得紧紧的,连指节处都发白了,可见用劲之大。她的怒吼已然损伤了声带,显得有些暗哑,但越是如此,向贾二人越是恐惧和彷徨。
“你杀了我吧雪儿!”一直不敢作声的贾如月仿佛抵御不住这狂暴的气息,忽地猛地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掏出一把剪刀,颤栗着递向凌云雪。她的玉脸也终于敢抬起来了,神色间愧疚交织着哀苦,终于化为决然。
凌云雪怒目瞪着母亲,银牙紧咬,胸膛急剧起伏着,不接剪刀,却一字一顿的说道:“多久了?啊?你跟这个狗男人搭上多久了?”
贾如月脸上火红,汗如雨下,却哪敢答话?
向东不忍的道:“雪儿,你不要这样好不好?都是我的错……”
“滚你妈的逼,狗男人!”凌云雪忽地夺过贾如月手中的剪刀,猛地朝向东扔了过来,饶是向东本能地躲了一下,手臂上还是被拉开了一道口子,顿时鲜红的鲜血渗了出来。
向东见凌云雪狂怒如斯,哪里还顾得上这点小伤?他耷拉着脑袋,有心待凌云雪发飙完了,再来收拾残局。
凌云雪见向东手臂上鲜血涌流,很快便把他整个手掌都染红了,也是一怔,不再骂了,忽地回身向着床里边卧倒了,嚎啕大哭起来。她团着身子,双手抱着膝盖,一派孤苦无依的凄凉。
贾如月也是泪如雨下,她连泪水也不擦,任由泪珠朦胧了她的双眼,布满了她的两腮。虽然她上一刻还甘愿死在女儿手里,一了百了,然而此刻见身旁这个男人血流如注的模样,却还是自然而然地投来了一个关切的眼神,示意他先去稍作包扎。
向东叹了口气,心知此刻不是自暴自弃的时候,只好出了屋,翻出了绷带,随便的把伤口缠了缠,这才回到了房里,闷不作声地听着这母女俩二重奏般的恸哭。
约莫半个多小时后,粒米没进的凌云雪许是哭得累了,竟又昏睡了过去,只剩下贾如月跪在当地,无言泪流。跪了这许久,她的娇躯已经不自然地颤抖起来,显见每过一秒膝下都是难捱的疼痛。但越是如此,她越是不肯起身,仿佛肉体的疼痛能纾缓她内心的撕裂感似的。
“快起来!”向东见凌云雪已然陷入熟睡,哪里还容得贾如月如此糟践自己,见她不听自己的劝说,便干脆抱着她的柔腰硬拉她起来。
“你别碰我!”本应很虚弱的贾如月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拼命地挣开了向东的怀抱。
向东瞪眼沉声道:“你再这样自暴自弃的话,你信不信我剥光了你的衣服,就在这儿上你?”
贾如月闻言,苍白的脸庞上不由泛起了病态的红晕。她委屈地看着向东,见他凶巴巴的样子,不似作伪,便只好扶着床边缓缓的起了身,由于跪的久了,双腿都麻得很,她打了个踉跄,才扶着梳妆台站直了身子。
“快去吃点东西,否则我不客气了!”向东指了指梳妆台上面冷掉的另一碗面。
“我吃不下!”贾如月见向东不体谅自己的心情,恚怒地回了一句。
“不管你吃得下吃不下,都得吃!如果你的身体也垮掉了,婷婷还要不要活下去?”贾如月是带婷婷的主力,所以向东有此一说。
果然提起婷婷让贾如月记起了自己的责任,她粗喘了几下,末了幽幽的叹息一声,真的端起了那碗面条。
见贾如月被说动了,向东暗暗舒了一口气,然而再看向凌云雪时,她惨白的脸庞还是让他心头沉重,难以消解。
吃完面条后,贾如月坚持要呆在屋里看着女儿,向东也只好由她,但不允许她再跪在地上,所以两人一个坐在梳妆凳上一个坐在床边,偶尔目光相对,贾如月总是凄然挪开臻首,此中的愁苦、落寞又是让向东一阵心颤。在奸情败露之前,贾如月总是担心着这一天,然而当女儿真个知道了,闹将起来了,她才发现除了对女儿的愧疚和担忧之外,便只有对自己处境的黯然心伤,原先想象中的对被众人唾骂的恐惧,竟然丝毫占不到一点重量。
到得凌晨四点多钟,被饥渴所煎熬的凌云雪终于还是醒了。虽然饥肠辘辘、嘴唇干涩,她也无视送到嘴边的水杯和面条,直接伸手一拂,然后就在面碗水杯砸落地面的重响中,她带着死寂的神色,目光空洞地出了房间,胡乱趿拉上一双鞋子,便开门出去,末了,狠狠的把门一摔。
“砰!”摔门的声音是如此的响,天花板上面的老旧油漆都簌簌了掉了一些下来。
“怎么办?”跟着跑出来的贾如月凄惶地看着向东。自家女儿她自然清楚,以雪儿的任性和胡闹,有什么事儿是她不敢做的?
“我跟着她,你看着婷婷!”向东不敢耽搁,忙交代了一声,揣上手机钱包出门追雪儿去了。
幸好他动作够快,所以还能追得上失魂落魄如无主孤魂般晃荡的凌云雪。他不敢追得太近,也不敢落后太多,便这么样跟在她十多米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过大街小巷,踏着夜色,来到了江边。
“雪儿,千万别想不开啊!”向东心中的不详感觉越来越是明显,他终于带着哭腔的叫将起来。
“你们上床的第一天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凌云雪回头不屑的看着向东,每个字都冒着滋滋的寒气。她扶着江边的栏杆,仿佛随时可以轻盈的一跃,与江水融为一体一般,“这样不好吗?成全你们了。”
“不要!!!”向东颤抖着跪了下来,在他的位置已经来不及上前拉住凌云雪了,除了跪下哀求,他还能怎样?
“就算要死,也是我死……你别忘了,你死了,婷婷怎么办?”向东嘶声道。
“婷婷……你还有脸提婷婷!”凌云雪杏目圆睁,俏脸都扭曲了。
“你应该恨我,雪儿……但你也要活着才能恨我啊,答应我,千万别伤害自己……”向东见凌云雪果然萌了死志,浑身都恐惧地打起了哆嗦。
“哈哈哈……”凌云雪凄然地笑了起来,泪水恣意地飞洒着。是的,她的确宁愿死掉,一了百了,但这个狗男人也没有说错,自己死掉倒轻松,婷婷怎么办?能这么狠心扔下这个可怜的小人儿吗?
哭了半晌,凌云雪终是离开了栏杆,走向了大路。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她想到了许多。她想到了,便是要复仇,那也得先活下去,得有资本才行。然而长这么大,她何尝赚到过一分钱?便是连家务活,也几乎没有干过。就像现在,离开了那个所谓的“家”,她赫然发现,自己竟连填饱肚子的钱也没有。在这一刻,她终于想到了那个一向不待见的父亲凌志明。她现在才发现,原来凌志明当初怒打贾如月并没有打错,原来他才是那个真正的可怜人。一想到这里,她顿时跟这个生身父亲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脚步便自然而然的走向了他住所的方向——毕竟是亲生父女,凌志明离婚后不久,的确是曾有发来短信告知自己所租住的地址的,虽然她之前从来不曾想过要上门去看望。
身无分文、饥渴交迫的凌云雪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路上,就像踩棉花似的,那模样让人看得甚是不忍。向东手上倒是买着有水和饼干,只是好几回递到她身前便被她挥手打落在地上,所以他也不敢送得太近了,只是在背后跟着,以便在她体力不支昏倒之前,可以及时上前救助。
到了凌志明所居住的公寓楼时,天色已然微亮了,凌云雪这才发现自己并不记得父亲所住的具体单元,只好无助的蹲在一棵树下,守株待兔。幸好她并没有等多久便看到了父亲从楼梯间里出来,他身着运动服,原来是出来了晨练了。凌云雪刚欣喜地要待站起,便愕然看到了伴着父亲的一个少妇,自然而然地顿住了脚步。
“你这个老不修的,怎么想到了晨练了,过去两年怎么不见你这么积极?”那个容貌姣好的少妇腻声啐道。
“锻炼锻炼不好吗?你不觉得我最近比两年前还要强一些?”凌志明压低声音暧昧的笑道,携着少妇朝着与凌云雪相反的方向去了,因见周遭没有旁人,所以两人讲话也颇为露骨。
“也就那样。”少妇柔媚地扭了下肥大的屁股,“快点吧,晚些我还得回家一趟……”
凌云雪木然地听着这番话语,哪里还兴得起上前叫住父亲的念头?两年?这么说,父亲还真在两年前就出轨了?这就是我的人生?父亲、母亲,都是这样没羞没臊、没有廉耻的人?她默默地站着,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她才幽然长叹出声,垂着臻首,从树影下走了出来。在朝阳映照下,她俏脸上的死灰之色已经不见了,剩下的只是决然和冰冷。
站在一株树下的向东看清她的神色,也是一呆,本能的把手中的矿泉水和饼干递过去,没想到这次她竟顿住了脚步,接了过来,还淡淡的道:“借我五万块,我要复学,毕业后,用过你的每一个子都会还你。”
“可以,不用你还……”向东颤声道。
凌云雪充耳不闻,已经坚定的走远了。
回到家的凌云雪把卧室里属于向东的东西一概清理出了房间,又把婷婷抱了进去,砰地关紧了房门。
贾如月不知所措地看向向东,便听他低声叹道:“她没事了……不过她是把你跟我都恨之入骨了。”
贾如月闻言,面如死灰,张了张嘴,终是没说出话来。
自此日起,凌云雪和女儿的吃喝拉撒都由她自己操持,虽然初始的两周由于不熟练,颇是让女儿婷婷经常不适应的大哭,然而凌云雪只是寒着俏脸,不管不顾,直至婷婷哭得累了,自行止住。插不上手的贾如月一旁看着,心如刀割,然而却也只能暗自垂泪。除了必要的家务外,她也把自己锁在了卧室里,决绝地与向东拉开了距离。
而向东呢,看着凌贾二女如出一辙的自虐行为,虽然心中殊不好受,却也知道自己正是罪魁祸首,更有何言?所以他只好在厅里打起了地铺,在这氛围冰冷的家里做起了孤独的守望者。
暑假过后,z大中文系二年级的学生赫然发现多了一个姿容绝美、冷若冰雪的女同学。她的名字叫凌云雪,名字不但美,而且恰如其分,她的姿态的确如天上的云一般高远,也如山巅的雪一般冰冷,不要说交朋友,系里便连能跟她搭上话的同学也没几个。有好事者见状,便把她和隔壁班的周枫一起封作“绝代双娇”,皆因这两女一个冷艳如雪,一个沉静似霜,风姿殊胜,各擅胜场。
时间久了,凌云雪的同学们便也知道了原来她本是高自己一届的学姐,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停学了一年,新近才复学。听相熟的学长学姐讲起,原先她的性子也没这般冰冷,至于是什么原因导致她性情大变,那便是无人知晓了。而更令众同学惊奇的是,这位绝美的凌同学学习起来也是不甘人后,那股认真劲儿无人能及,但她又从不住校,从不在校里晚自习,总是一放学后就匆匆离去,这样的反常行为,也在私下里引起了不少议论,关于她的猜测有多个不同的版本,只可惜,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同学敢于把这个疑团抛向凌云雪本人,而她本人也对各种的流言蜚语置若罔闻,甚至连不满的神色也不曾表露过。
转眼间已是十月末了,凌云雪下了课,就匆匆地向校外走。现在早晚已经有一些凉意了,她便径直去了z大附近的商场,给女儿买了两身秋装,这才往家里赶。因为向东借给她的五万块钱要交余下三年的学杂费,还要采买母女俩的生活用品,现在她每一块钱都得掂量着花,所以她都没敢拣好的买,只在打折的柜台精心的拣了两件便宜的。
开门进了屋,她一眼就发现了坐在厅里正在逗婷婷玩耍的母亲贾如月,见自己进来,贾如月脸上的笑容刷的一下消失了,换上了因尴尬而讪讪的神色。她连忙把婷婷往旁边的小床上一放,扯上了薄被盖好了,就急急的回房而去。凌云雪看着她的背影,那身皱巴巴的褐色外套和黑色西裤都极其老旧,不少地方有磨白的痕迹,也不知道她是在哪里翻出来的。她的头发也没有梳过,显得颇为凌乱,在后脑勺的位置,甚至出现了几缕白发。其实何止如此,这才几个月的功夫,贾如月就好像老了十岁一般,平时也不化妆了,一张欺霜胜雪的玉脸日渐黯淡,削瘦,下巴也越发尖了,原先略见丰腴的神韵早便没了痕迹。
见母亲惶急地逃进房里,紧闭房门,凌云雪心底泛起了一丝久违的难以言明的情绪。她摇了摇头,暂且不去管这念头,便匆匆的放下了书包,提着购物袋走向女儿,刚看到她可爱的笑脸,心里便油然生起一股暖意。如果她有其他选择,便连上学这段时间她也是不愿意把女儿交给母亲看管的,但她有吗?不过平心而论,虽然母亲不知羞耻,与曾经属于自己的男人做下不伦的丑事,但她对外孙女的照顾还是很精心的,若非如此,她又怎能撇下女儿安心继续去学校上课?
凌云雪定下心神,这才发现女儿身上原来已经穿上了一套精美的秋装了,看那个牌子,绝对比自己手上提着的贵了十倍不止。毫无疑问,这是母亲悄悄给买回来的。她很不想承她的情,但该死的是,这套精美的婴儿套装真的很衬粉雕玉琢的女儿,乃至于她竟然下不定决心。就在这踌躇中,她一转眼便发现了旁边的沙发上,还整整齐齐的叠着两套其他款式的崭新童装,另加两身朴素的崭新运动装,看尺寸显见是给自己的。
凌云雪深呼吸了两口,紧抿着嘴唇,终是没动沙发上那几套崭新的衣裳,径直抱起女儿,进了自己的卧室。逗了女儿玩了一会,她听到大门开合的声响,知道是向东也回来了,便习惯性地哄女儿小睡片刻,准备去做饭——跟向、贾两人各不搭理的这几个月里,她早便知道了,若果自己不先用厨房做过饭,他们两人断然不敢先用。曾有一次自己不想吃饭而没做晚饭,结果那一晚上他俩都没吃上饭。
把女儿哄睡后,凌云雪出了卧室,直接进了厨房。她不用看也知道,向东铁定是在茶几上码字,实际上,他的活动范围也仅限于客厅和厨卫,两个卧室平时都是紧闭着,不容他入内的。
在厨房的案台上,有着泾渭分明的两套调味用品,一套是凌云雪的,另一套自然是那两人的。一生上火凌云雪就暗叫一声糟糕,因为她记得自己的食盐已经用光了,今天忘了买。然而下一刻她便发现自己那个装盐的罐子已经被雪白的细盐填满了。
凌云雪柳眉抖了一下,去拿盐的纤手僵在半空,迟疑了一会,终究还是取了一勺。把一碟青菜炒好,她拉开了冰箱,要待拿点肉蒸个肉饼,然后便见三个做好了雪藏着的三份完整的肉菜在里面整整齐齐的码着——无一例外都是自己最爱吃的菜,而如果自己视而不见的话,这几个菜明天会无一例外的变做贾如月的午餐。都几个月了,明明自己根本没吃过一筷子,她还是这样坚持的把这些菜做好放冰箱里头,期待自己吃上。
贾如月感觉喉头里有些发梗,然而她硬着脸庞,无视那几碟肉菜,还是从急冻室取出了一块瘦肉,切了一小块,做起肉饼来。
把饭做好了,端进了房间,闭上了房门,吃好了,凌云雪还是没听到厨房里锅碗瓢盆的声音。又过了半晌,厨房里终于有声音传了出来,听那粗鲁的范儿,显然是向东在弄。尔后,忽然听向东的声音在厅里响了起来:“赶紧出来给我吃饭!看看你,都瘦成这么样子了,还三天两头不吃饭?”
显然,又是贾如月无心吃饭了。
卧室里凌云雪一阵默然。
这一晚凌云雪辗转反侧,难以入寐。她本来以为,与母亲撕破脸皮后一切都会很简单明了,她将带着对母亲的恨意生活到人生的尽头,然而这才几个月她便发现,事情并不如自己设想的那么简单。母亲对她明显的敌意视而不见,反而加倍透支她的生命力,在竭力地悄悄地为自己母女俩打点一切,虽然这一切都故意被自己忽略掉。在这几个月里,自己的不领情让母亲日渐畏缩、黯淡,显然,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自己也恨不了她几年了,她势必很快就凋谢、逝去,成为一个日渐被遗忘的存在。
或许那便是她所期望的吧!凌云雪浑然不觉,泪水已然布满了她的双颊。她此刻才恍然惊觉,原来这么多年来,母亲从来就是为父亲,为自己而活的,从来没为她自己活过——除了跟向东在一块的这段短暂时光。而在这段时光里,她生命的怒放,那绝代的芳华是那样的摄人,乃至于她都曾经暗自猜想,倘若母亲不是嫁给了父亲,而是有一段更好的机遇,她会变成什么样的奇女子?
唉……凌云雪对月长叹。母亲是错了,但她的内心,自己又何尝真正尝试去了解过?当想到母亲可能会在几年内在自责、悔恨中死去,她忽地又有一种深切的悲哀和惧怕。那个毕竟是她的亲生母亲,给了她生命,无微不至地照顾了她近二十年的母亲。如果她真的不在了,在这个世界上,自己还剩下什么亲人?
或许,世界上是与非的界限真的不必划得那么清楚吧,理之所至,六亲不认,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凌云雪紧紧地咬着下唇,连彼处渗出血丝了也茫然不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带着满脸泪痕,摸起了手机,给向东发了一条短信:“别让她这样下去了。你懂我的意思。”
在客厅里,躺在沙发上烦躁地翻来覆去的向东听到手机的提示音,打开一看,便陷入了久久的沉默。每个字都反复咀嚼了好几遍,他才扔下手机,下了沙发站了起来,在黑暗中他略见憔悴的俊脸晦暗难明,然而下一刻便见他坚定地走向贾如月的房间,敲响了她的房门。
“什么事?”不多时,贾如月在里面低声道。
“开门,我有事跟你说。”向东缓声道。
“有什么事,就这样说吧。”门还是纹丝不动。
“你先开门,这事要当面说。”
“那明天再说吧。”贾如月的声音沉静如水。
“再不开我可要踹门了。”向东心里憋着火。
“你……”贾如月语气里终于略有些柔弱和无奈,“你还欺负得我不够吗?非要我马上死掉才甘心吗?”
“我不会逼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儿……我连这点信用都没了吗?”向东苦笑道。
贾如月沉默了一会,才把房门拉开了一线,向东不等她犹豫,就强硬地用肩头倚住房门,把身体挤了进去。
“你答应过我的……”贾如月花容失色,凄苦地看着向东,显是不满他强行进房的举动。
借着微亮的月光,向东满怀怜惜地看着无助的贾如月,叹了口气,把手上的手机递了过去:“你看看这条短信。”
贾如月一看发信人是女儿,心头已是一阵狂跳,待看完了短信的内容,她的胸膛便急剧起伏起来,大脑也瞬间短路了:她……这是什么意思?她肯原谅我了吗?一时间,一股狂喜的情绪把她笼罩住,然而下一刻她又十分惶恐和忐忑:会不会是我理解错了?
向东见贾如月愣在当地,喜忧交织,便不再等待,长臂一舒,把她带入了怀里,尔后紧紧一搂,忘情地嗅着她发鬓久违的的馨香。
“不要……”几个月不曾与向东亲近过的贾如月着实比触电还要惊惶,忙不迭死命地抵住向东的胸膛将他推开,然而她的力量毕竟跟向东不能相比,越是挣扎,身子倒是跟向东贴的越紧了。
“不准动!”向东咬着她的耳垂缓声道,“雪儿的短信是怎么说的?她默许我跟你好了,你还不懂?”
“不是的,如果她肯原谅我了,我更加要跟你划清界线……”贾如月急道。
“傻瓜……”向东抚着她的秀发柔声道,“你看这几个月你都憔悴成什么样子了?你是在自暴自弃,连雪儿都看不过去了。她把短信发给我,自然是叫我用我的方式来制止你。”
“不会的,不会的……”贾如月喃喃的道,然而她心里已然明白,若是雪儿明确原谅自己,自然是不需要通过向东来传话。如今她把短信发给向东,自然是希望他来干预,而从另一方面讲,她只是不想见到自己自毁,又哪里够得上原谅了?
希望破灭的贾如月芳心直线下坠,凄然的神色又回到了她的脸庞上,让向东一阵不忍。他拥着她绵软的娇躯,说道:“这是一个不错的开始了,对吧?好了,别多想了,开心起来吧。”一边说着,他滚烫的大手在她的玉背上游移着,覆上了她依然丰隆如昔的美臀。
“你干嘛……”兀自沉浸在失落中的贾如月不适地拨开向东的手掌,不耐的道。
“用我的方式让你开心起来,就像雪儿要求的那样。”向东知道重新打开贾如月的心结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便毫不气馁的继续搂紧了她的身子,与此同时,脚上一踢,把房门带上了。
“不行的,向东,我不可能再跟你那个……”贾如月双颊火红,又羞又急,然而身躯绵软无力,又哪里抵御得住向东侵袭的双手?
“什么时候你不喜欢我了,厌弃我了,我才会放开你。”向东坚定的道,“你敢看着我的眼睛说不再喜欢我吗?”
贾如月无助地对上向东笃定的目光,又哪里说得出这几个字?一时间,她的双颊更见火热,极度为难尴尬的心情让她浑身都冒出了细细的香汗。
“所以……”向东的声线柔和下来,“放松心情,忘掉身份,慢慢地由着我解开你的心结吧。”说罢,向东便吻上了她的脸颊,双手不停,已然绕到身前来解她那件老旧的茶色睡衣的纽扣。
一丝旖旎心绪也无的贾如月感到极度的委屈,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打旋,她知道无力阻止向东的举动,只好认命地由着他施为。
向东随手把脱下来的茶色睡衣往旁里一扔,就着淡淡的月光看向贾如月的内衣。这几个月里,她到底是有多恨自己,多糟践自己啊?这件原价不超过一百块钱的,已经磨损到露出内里的钢圈的劣质肉色文胸,那粗糙的面料对紧裹着的这双堆雪美乳该是多大的折磨?眼看着略微嫌小的文胸把饱胀的乳肉挤得无处安放,两颗本应滚圆的乳球微见变形,向东心里一阵酸涩,忙三下五除二的卸掉文胸的搭钩,把文胸直接扔进了梳妆桌前面的垃圾桶。
“你干嘛?”贾如月微弱地抗拒道。
“这种内衣不能再穿了!”向东粗声道,抱起她香软的身子走前两步,让她在床上躺倒,随即迅速地把自己脱得赤条条的,爬到了她的身上。
“向东,不管雪儿怎么说,我真的没了那心思了。”贾如月瞥见向东依然健美的裸体,竟然芳心泛不起一丝波澜,便悲哀的冲口而出。
“就当不为你自己,就当是为了我,好吧?”向东这当口哪有闲情跟她讲道理,接连几个月没亲近女人,他已经有些郁结如狂了,此刻任何事情也不可能让他从这具至美胴体上面爬下来。
唉……贾如月凄然闭上双眸。好吧,他非要,就随他吧,反正地狱是下定了,也不在乎多上一次油锅。
欲火遮蔽了双眼的向东直接就把贾如月的陈旧睡裤连内裤一并褪掉了,这才跪起来端详起贾如月的身体。天可怜见,在几个月的自暴自弃下,虽然丰乳的维度扔在,但饱满度已经略见下降,而且本来瘦不见骨的两肋真确的显出了肋骨的痕迹,原先丰若有余,柔弱无骨的腰身细了两圈,真的变作了小蛮腰,或许在别的纤秀女子身上会显得很美,但配上她这副丰腴的娇躯就显得比例不佳了。这还不止,原来隐泛毫光的雪腻娇肤也失却了原先的健康光泽,显得有些黯淡,原先严丝合缝的丰腴大腿也瘦了一圈,大腿根处微见缝隙,露出了蜜唇的形迹……
向东见这具原先只应天上有的完美躯体竟然现出了瑕疵,心里真是心痛如绞,皆因他清楚,身下玉人所遭受的精神痛苦必定比身体机能的损失还要厉害百倍。
紧闭双眸的贾如月身躯微微颤抖着,一动不动,若是换做奸情败露前,被向东这样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此刻早便娇喘细细,春潮涌动了,又怎会是这般模样?可知此刻的她心湖如同一滩死水,又被巨大的罪恶感和愧疚心所冰封,早便化作了一座巍峨雪山,又哪能那么容易泛起任何涟漪?
向东对贾如月如此的反应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便抛开了多余的念头,俯身向下,缓缓地爱抚起这具被主人厌弃的身体来。他此刻动作的轻柔和用心,远远胜过过往的任何一次,他的舌头,双手,双腿,乃至于胯下火热的阴茎,全部都被调动了起来,与贾如月的每寸肌肤做着最亲密的厮磨。当他的舌头缓缓掠过她的雪项和锁骨时,湿润温热的质感让她身躯的温度也缓缓攀升起来,而当舌头含住她嫣红的乳首时,她也着实颤抖得更加厉害,但向东明白征程只是刚刚起步而已,皆因逡巡在她蜜穴周围的手指的触觉在在说明了,那处桃源洞口还干燥得紧,一丝蜜液也不曾外泄。
心中涌起明悟的向东只好做起了持久战的准备,所以他不顾自己的欲火已然猎猎炽张,加倍卖劲起来。他的大嘴除了贾如月的各处敏感地带之外,也游遍了贾如月的每一寸雪肤,包括她的指尖、腋窝、两肋、膝弯……直到她身上每处都布满了他的口水,他这才用双掌托起她的粉臀,微分她的双腿,吻了一会她柔嫩的大腿内侧,忽地心头一动,舍了她兀自紧闭的玉门,往下一探,直接亲上了她的菊花蕾。
嗯?从来不曾被吻过的屁眼被向东的舌头触及,贾如月如木头般的身子终于一个寒颤,死寂的心湖也波动起来:他怎么亲那个地方?早上才拉过大便,晚上又没洗澡……
想到这儿,贾如月终于不再像一条死鱼一般,伸过玉臂,按上向东的头颅,要把他推开:“别亲那儿,脏!”
“脏什么?”向东不以为意的轻笑道,“只要是你的东西,就算别人觉着臭的,我也是觉着香的。”
“你!”想着向东兴许已经舔到了自己肛门处残留的大便,贾如月顿觉羞赧无地,然而他这样的不避脏臊,又的的确确让她满心感动,一时间倒不知道如何言语了。
向东不再说话,又埋头舔起贾如月小巧玲珑、色泽均匀的菊花蕾来。平心而论,他的确品尝到了些许大便的味道,但幸好贾如月最近一直无心吃饭,便是吃的也是素食为主,所以这味儿倒不觉得臭,只是有些微咸。当然,若是在平日,他也未必甘愿用口舌清理玉人的菊花蕾,但此刻见她娇躯扭动,明明有了反应,他又怎肯甘休?
向东啜得啧啧出声,贾如月的芳心更见慌乱,偏偏又推他不开,在惶急之中,冰封的心湖也自然而然的开了一道缝隙,向东的爱抚失了屏蔽,便迅速地让她的身体起了忠实的反应,原先紧锁的玉户终于微微抖颤着,粉嫩的花瓣微张,一丝花蜜渗了出来,顺着股沟向下,沾上了向东兀自舔弄着她屁眼的舌尖。
见玉人开始情动,向东精神为之一振,便把舌头一卷,像一根橡皮棒似的,忽轻忽重地朝贾如月的屁眼正中捅去,这类似于指奸的动作让贾如月心底泛起了难言的羞辱感,在纷至沓来的情欲感觉中,她的心结终于被暂且抛到了一边,檀口微张,迸出了一声娇吟。
身下玉人上下两张嘴儿的防守都被击溃,向东再不懂得乘胜追击那就太笨了,所以他连忙悄悄的放下贾如月的美臀,微微一拨分开她的大腿,硬挺火热如烧红烙铁般的阴茎对准了那两瓣粉红蜜唇的中央,缓缓沉腰,便在丝缕爱液的润滑下侵入了她的身体。
呜……在贾如月难捱的呻吟声中,几个月不曾有过访客的膣道迅疾地苏醒过来,层层叠叠的蜜肉热情地裹紧了向东火烫的阴茎,让他难以寸进,然而膣道深处却又有一股沛然的引力,引导着它直捣黄龙,毫不停留地捅到了蜜穴尽头,方才罢休。
身体深处所传来的酣畅舒爽的感觉瞬间就击垮了贾如月一切多余的心绪。她本能的圈起了两条笔挺的长腿圈住了向东的臀部,不让他须臾远离,而她的双臂也顺势搂住了向东的脖子,引着他的大嘴凑向自己的檀口。
“我先去漱下口。”向东歪头躲开了贾如月的小嘴,尴尬的道。
“不准!”贾如月知道他是因为嘴里还有自己大便的气息,心中暖烘烘之余,却坚定地扳过他的脸庞,准确地吻上了他的大嘴,还贪婪地吸吮着他的口水。他都不嫌弃我脏了,我反倒要嫌弃我自己吗?
向东见状,便放松下来,回应着她热烈的索求,与此同时,虎腰起落,已然拖动着阳具重重地抽插了几十下,而随着向东的动作,蜜穴的爱液也迅速地丰沛起来,啧啧的水声在两人的浓重喘息声下,依然显得十分清晰。
“你瘦了。”两人紧紧交缠的性器处,原始而沉重的打桩依然在进行着,但两人浓烈的舌吻已然分开了,向东抚着贾如月的火热脸庞,柔声说道。
“你也是。”贾如月娇喘着,星眸里也放射着不再掩饰的火热情感。
“不准再自暴自弃了,知道吗?”
贾如月闻言,眼底又浮现起了浓重的悲哀:“我的心都被掏空了,现在的我就像是回光返照,你明白吗?”
“扯淡!”向东棒喝道,“雪儿也想你好好的活下去。赎罪也是需要时间的,你不养好身体,能赎得完吗?”
“我不知道。”贾如月茫然摇着臻首,“我很累了,向东,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
“你能的,你必须能!”向东胯下的抽插更加猛烈了,只把贾如月插得接连迸出几个颤音。
“难道你现在不快乐吗?”向东咬着贾如月的耳垂说道。
“快乐又能怎样?这只是暂时的。雪儿一日不原谅我,我都不可能有真正的快乐。”贾如月泣道。
静静伫立在母亲门外的凌云雪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胸臆间郁积着满腔的愤懑、酸楚和难堪。虽然早便有了心理准备,但两人燕好的声响对于辗转难眠的她依然是极大的煎熬,待她按捺不住过来探听动静时,却又听到了两人间的这番话语,登时让她委屈中迸发了更猛烈的怒意:我已经含羞忍辱,成全了你们,还想我怎么样?原谅?说得倒轻巧!换了你做我试试?!
她咬着银牙一跺脚,回转了自己房间,恚怒之下一摔房门,在静夜中砰的一声巨响,婷婷固然是被惊醒了哇哇大哭,正缠绵到要紧处的向贾两人也不由动作一僵,俱是明白过来,敢情雪儿方才就站在门外听着两人的云雨,一时间贾如月更是羞愤难抑,巨大的难堪和忐忑让她浑身颤栗,蜜壶深处毫无征兆的一阵紧缩,又尿出了一股猛烈的阴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