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可以容纳数百人用餐的大饭厅里,人头攒动,人们卖饭、端饭、找坐、吃饭,喧闹、嘈杂。
王有才伏在饭桌上,眯着的一双三角眼,顺着碗边,两道锥子样尖锐的光,穿过人缝,盯着不远处的董秀莉。
正襟危坐的董秀莉,心无旁鹜地吃着碗里的饭。蛋型的脸颊,白皙、光洁的像美玉;脑后垂着的儿臂粗细独根大辫子长及腿弯,乌黑油亮,为她平添一种安静、端庄的古韵和贵气;明亮,流光溢彩的大眼戳人的魂魄,那力量让人心颤;眼睛下面的眼凹里,溢出着高傲,那眼凹在她歪着的头微微上翘的时候,足以让人退避三舍!
吃完了饭,董秀莉立起身,擎着饭盒向饭厅的大门走去。
她的背影带动了许多目光。天生丽质的她,后天修养的起点自然非同一般,举手投足间虽不是芭蕾舞台上的公主那样张扬,却有着一样的高贵和骄傲。
董秀莉,一个只须一眼便能给人终生难以磨灭的印象的含苞欲放的姑娘,这是个在她工作生活的圈子里,让人感到非常的赏心悦目却又让人难以生出非分之想的姑娘。是一朵不知道为什么仍散失在民间的国色天香的奇葩、瑰宝!
王有才和董秀莉在同一个车间里工作,只是他的机器与董秀莉的机器呈对角线,距离相隔甚远,王有才处在最阴暗的车间内角,董秀莉则在最明亮的车间外角,他们之间的距离差不多有二十米左右。
好在他们两个人的机器之间只在有时候存有少量的原材料或半成品,不能构成任何遮挡,再加上王有才的机器不需要他弯腰,也不需要他转动,他可以直挺挺地正对着董秀莉不中断地一气盯着她看四个小时。
董秀莉的工作时基本上是正对着王有才,脸旁边还有一盏很亮的灯,除此之外,她还要围着机器转。所以,虽然距离稍微远一点,王有才却是近两年来,这个天底下,包括她的家人,能够看到董秀莉时间最多的人。
董秀莉天复一天的,以其曼妙的身姿,轻盈的动作,专注的神态,在王有才的眼前表演着,舞动着。
看得多了,慢慢的王有才就着魔了,现如今,只要他一闭上眼,眼前就是董秀莉那穿着一尘不染的,永远圆正、簇新的平底,圆口,绊带的黑色平绒布鞋的脚,和脚面上露着的那镜面一样平静的,几近透明的,色泽鲜嫩的肉色丝袜;要不就是她那那永远笔挺的,宽松的,时不时露出袜口上一截极白嫩的玉腿的深灰色的高吊裤,再不就是被灯光直射着的粉嫩若桃花的一张玉面。
王有才把董秀莉当神一样膜拜,不过他的膜拜不是虔诚的尊崇与礼拜;而是一种极阴暗的内心深处的渴欲,以及一种冰雪之于阳光的自卑的混合心态的外在表现。
王有才对董秀莉的渴欲,不是一般的渴欲,董秀莉这个活生生的人,在他的意识中成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空气和水!不敢想象董秀莉一旦离开现在的工作岗位,或者他被迫离开现在的工作岗位之后的情况,如若真得发生那种情况,他可能就没法活下去了!
可怕的是,这件事现在在传了,传的有鼻子有眼的,据说要把她调到电话总机去当话务员。
这话王有才信!如果他有权,能说了算,他也会把董秀莉找个地方藏起来!
这宝物真的不能让不管什么人,随便找个借口都可以和她有说有笑的!
每当有人这样时,他都恨得不得了,他恨董秀莉贱!不知道自爱!他恨那些人在做死!他们这样做根本就是不知道死活!这与偷吃供果,明目张胆地亵赎神明有什么两样?!
相比起来,那个要把董秀莉藏进电话总机室的人更让他痛恨!那个人简直太可恶了!他把一个极卑鄙、无耻的事情做得官冕堂皇,既让大家说不出什么来,还让董秀莉心存感激!卑鄙!恶毒!太卑鄙!太恶毒了!
传说越来越多,有事没事找董秀莉说笑的人越来越多了,此时的王有才变得大度、宽容起来了,他不再咒骂那些人了,也不再痛恨那些人了!
此时的王有才象一只受了伤的野兽,躲在他的角落里,躲在他的机器旁舔着他的伤口!受了致命伤的他,感到他自己就象一只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天了!
在这种命运交关的时候,他却只能强忍着竹签子戳心一般地的痛,干挺着!到了这时候,他才知道,“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滋味,简直不是人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