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我终于从虎窝中狼狈逃出的画面惊醒。.
浑身时而如坠冰窖,时而若伴火柱,时而似埋在腐土之下,呼吸急促,胸口处火辣辣的。我呻吟一声,勉强睁开眼睛,头顶是有些陈旧的帐篷幕布,身上盖着厚厚的行军毛毯,自己应当是躺在帐篷之中。
“兄弟醒了?”一个急切的声音传来,不无关切之意。
那人急步上前,走到我的跟前,替我掖了掖毛毯,续道:“兄弟,你伤还没好,不要乱动。”
西门。
我回过神来,想起战场上那**蚀骨的一跃和竭尽全力的一挡,那么此刻躺在床上浑身酸痛的人,就是我了。
我什么时候也会团结友爱高风亮节品性纯良正气十足大义凛然了?
令人匪夷所思!
西门在我身前停下,目光炯炯,说道:“兄弟,请原谅!”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哪跟哪啊?
我问道:“大人何出此言?”
“我对你存有提防之心,总担心你另有目的,亏我还口口声声把你当作兄弟,真是愧杀我也!大难当前,兄弟奋不顾身的替我受那一箭,这样深厚的兄弟情谊,让我无地自容。”
“咳咳,大人,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大人乃是千金之躯,又是全军栋梁,埃拉西亚军队的前途和命运系于一身,倘若有任何不测,我军危矣!而我贱命一条,无足轻重,能够替大人效命,这已经是足以光宗耀祖的事情了。”我休息片刻之后,身体已经逐渐好转,吐出一口浊气,全身已无大碍,当下挣扎着坐起。
西门张口结舌道:“你……你好了?”
“对啊,怎么啦?”我晃了晃手臂,刚才的睡姿不佳,可能血液有些不通畅。
“可是……可是……”很意外于我的表现,西门开始口吃。
我不以为意,问道:“我昏迷了多久?现在战事如何,我们又在哪儿?”
“大概两三个时辰。你受伤后不久,敌人就被击溃了,这会儿不知道在哪里。我们还在驻地,我已经派出探子,一会儿就有情报。”
“敌人被击溃了?”
“对啊!”西门兴奋的挥舞着双手,说道:“兄弟之计大妙,敌人自相残杀,自顾不暇,我们一路掩杀过去,敌人毫无战斗力,丢盔弃甲狼狈而逃。这会儿德珈、尼贡、伊欧弗应当还在彼此械斗不休吧。爽啊!”
我急忙问道:“为何不向沙贾纳突围呢?此地不可久留啊。”
“突围?为什么要突围?我们已经稳占上风,敌人不敢再来进攻了。而且加图索伯爵身受重伤,此刻仍然昏迷不醒。群龙无首,谁敢轻言撤退突围?”
“加图索伯爵仍然在昏迷中?”我突然记起受伤前的场面,伯爵是先我中箭的。
“伯爵年事虽高,但也修习过光明斗气,被敌人偷袭后重伤,而兄弟却这么快神奇好转,真是处处令人吃惊啊!”
我一摸胸口,虽然还有一点隐隐作痛,但已无大碍。
这是怎么回事?我一个异界外的普普通通的小伙子,怎么可能与修炼过光明斗气的高级将领相媲美,伯爵受了重伤,而我安然无恙。难道是自己有样学样临时草就的“魔法神箭”消解了部分攻势,而落到我身上的闪电,则被那天在沙贾纳镇缴获并披挂的护心镜所挡住,而我只受到了一股大力的冲击导致昏迷,但本身并无损伤。除此之外,别无它解。我心下了然于胸,但这部分原因倒也不便透露。
我展颜一笑,说道:“团长,我也不知道,或许上天在保佑我吧,嘿嘿。”
西门笑得尤其欢畅。
我想起一件事,问道:“现在是谁在代理伯爵之职,统领全军呢?”
“还没谈这件事,不过,我看大部分将领都倾向于亚历柯斯。”
“这样啊。”我微微沉吟道。
“刚才兄弟所说要突围一事,那是何故?我们不是刚刚大胜一场,余下敌人已经不足为惧了吗?”
“团长有所不知,所谓伐交的挑拨离间之计,只是兵家的阴谋策略。只可闪电取胜,不可长久以待,我们应当趁此良机,快速脱离险境。”
“险境?”
“是!挑拨离间虽然初见奇效,我们今天打了胜仗,但德珈、尼贡、伊欧弗的将领们不是傻瓜,这会儿应当已经想明白一切了。等他们回过神来,再度围困,我们就难以再用奇招了。”
“对啊!”西门一拍大腿,说道,“还是兄弟想的周到,我这就去跟亚历柯斯他们谈谈。”
“慢!团长,你认为他会听你的么?”
“这个……既然是正确的作战方略,他没有理由不听我的啊!”
“错!越正确他就越不会采纳的。”
“这是为何?”
“大人你要想到,现在伯爵重伤昏迷,统帅问题悬而未决,此刻,你跟亚历柯斯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倘若你冒失的说出再完美的计划,他都会想出这计划的不利之处,予以否决。因为大人的计策一旦被采纳的话,他在军中的威望和地位,就要被大人所超越了。这是他所绝对不会容许的。”
“这……,兄弟的观察力真是令人叹服啊,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兄弟可有良策?”
又来了。
这几天的相处,西门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兄弟可有良策”,这已经成为西门的口头禅了。
靠,我真的不是张良、郭嘉、诸葛亮、徐茂公、刘伯温、王阳明,不可能每件事情都能够想出对策,圆满解决的。你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么?
西门热切的看着我,满脸期待。
我背负双手,在帐内走来走去,陷入了沉思。
西门突然站起,张了张口,却又缩了回去。
“团长,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没什么,只是我想不出来我们要突围的计策,还有什么不利之处。”
“大人有所不知。我们所分析的只是一种推测,并无根据。这样来看,主动突围虽然可以说是保全力量,但在一场大胜的背景之下,就很容易被歪曲为不敢作战,临阵脱逃了。”
“不敢作战,临阵脱逃……”西门喃喃自语,一边颓丧的垂下头去。
“今天的胜利在一众将士的心目中,谁是最大的功臣?”我突然毫无来由的问了一句。
“伯爵!伯爵石破天惊的一句话,使敌人自相残杀,这样我们才能有机可趁。但他们不知道,这计策是我们出的,是兄弟你的高招。兄弟这样的才华,却因此不为人知,真是痛惜。”
“那你有没有跟任何人提及此事?”
“伯爵受伤、你受伤、对冲、反击、收兵,一连串的事情接踵而至,我还没来的及替你讨回公道。兄弟,不要着急,一会儿我就召开会议,撇清真相。”
“不忙。”我头脑里快速的分析着中间的利弊,终于有了答案,“今日伯爵依照我们的计策,说出‘与伊欧弗之间已经达成协议’的时候,我们的将士是什么看法?”
“那能有什么看法,大家都知道伯爵是在挑拨敌方之间的关系,伯爵戎马一生,立下了汗马功劳,对埃拉西亚那是忠心耿耿,鞠躬尽瘁。”
“不对!这里面可大有文章。”我正色道。
其实,想出离间之计,从而分化敌方阵营,从而各个击破,这只是计策的第一环;为什么选择伯爵来发话,阐明此事,也是为日后栽赃嫁祸卖下伏笔,可谓一箭双雕。倘若别有用心的人也想到这一环,对伯爵、对西门可是大为不利。但敌方魔法师突然出现,伯爵受伤、我也受伤,看似这计策已经走到尽头,但其实不然。
“应该没有人能想到这一层吧。我跟伯爵的谈话,周围没有几个人在场,而我又特意压低了声音,料想无人知晓。也难说,倘若真的有人听见,那就麻烦了。”
“不,有人知道反而有利。”
“为何?”
“我有文章可做。等下告诉你详细计划。”
“倘若没有人知道怎么办?”
“没有人知道,那就创造机会让别人知道,传到亚历柯斯耳中。”
“如何创造?”
“团长,你跟亚历柯斯私交如何?由你酒醉吐真言?”
“虽然比不上跟舍甫琴柯兵戎相见,势如水火,但也只是见面打个招呼而已,面和心不和。而且亚历柯斯滴酒不沾。”
“哦,这样啊?”我有些失望。
“兄弟,你有办法吗?那我就厚着脸皮去拜访他,无意中透露如何?”
“不行,容易打草惊蛇那就麻烦了,我再想想。对了,团长,你上次与那二团的枚席营长密谈,可有旁人知晓?”
“此乃极其隐蔽之事,我有分寸,绝无第三人知悉之可能。”
“哦!”
问题诡异,似乎毫不搭界。西门如坠五里云中,满脸不解。
“二团有枚席,三团可有类似与你交好的人选?”难以出口的问题终于浮出水面。
西门老脸一红,不过他本来脸色就相当红润,看不出来变化几何。他尴尬的续道:“有。”声音细微,几不可闻。一个这样的高级将领,在军队里四处笼络人心,结党营私,的确不是好将领所为。不过,话又说回来,官场如战场,波诡云谲,斗争惨烈有过之而无不及,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为求自保,也不得不动用非常手段了。
“此人可靠吗?”
“他是我一个远房的侄子,五年前投军,现在亚历柯斯团中,任二营营长。对我死心塌地,跟枚席的互相利用相比,完全不同。”
又是一个二营的营长,怎么这样巧?
“亚历柯斯了解这一层关系吗?”
“不会。他从来没有跟我在公众场合对话,我们向来都是单独私下里联系,绝无可能让别人知道。”
这颗钉子埋得好深。
“亚历柯斯战力如何,有无把握在突然袭击、对手毫无准备的状况下拿下他?”关键在这里。
“我一个人可能不行,但若我们一团、三团高层会议中,只要一两个人帮我,就万无一失。其他人碌碌,不足为惧。”
“可以打伤打昏,但不可随意滥杀,否则局面难以控制,一旦兵变,效果适得其反。”
好!此事总算有了眉目。
我贴在西门耳边分析了几句,团长连连点头,步履轻松的悄悄安排去了。
等到晚间,营地内突然呼声大作,我信步往帐外走去,只见中军营地内灯光大盛,兵刃相加,喝声连连。激斗片刻,终于归于沉寂,一切都结束了。
我走了过去,掀开帐帘,只见帐篷内东倒西斜,桌子、椅子、蜡烛、刀剑到处都是。西门端坐在案头上,呼呼喘气,帐下伏着两位昏迷不醒的将领,鲜血从衣服里潺潺流出,另有四五位大哥举剑撑地,面色狰狞,其他几位将领退避一旁,目瞪口呆,我的突然出现,也是无人敢问。
只听西门高声宣布,“亚历柯斯、莱里结党营私,意欲谋反,投靠敌军,妄想置我们敬爱的伯爵大人于死地,今已被我擒下,即刻押入大牢,留待日后再审。来人!替我押下去。”
门口内进来四位守卫,正准备将那两位昏迷不醒的人抬下去。我挤了过去,乘人不备,给亚历柯斯灌下了一滴“**散”,嘿嘿,不用白不用,还是不能让此人知道内幕,不然日后追查下来,牵连林肯事小,决计不能殃及到我跟西门。
西门定了定神,显是刚才一战,凶险之极。他摆了摆手,说道:“尼克松营长、林肯营长、克林顿营长、布什营长你们速速前往三团整顿军务。亚历柯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以下犯上,你们给我小心点,倘若被我查出有类似行为,定斩不饶。”
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将领和几位目瞪口呆的看客齐齐出阵,领命而去。
“约翰营长、盖茨营长、乔丹营长,你们带领精锐小队,监视三团,以防兵变。一有消息,立即来报。”
“米兰营长、马德里营长、休斯敦营长,速速点齐人员粮草车马物资,准备开拔。一切行动,听我指挥。”
“其余人等,回营待命。”
剩余的将领都出去了。帐篷内只剩下我跟西门。
西门长吁了一口气,说道:“刚才好险。”
“亚历柯斯激烈反抗了么?”
“那是当然。幸亏我有奇兵,且又处处在理,这才镇住了其他人。”
西门回味了一阵,又道:“兄弟这计策好是好,可就是太冒险了。”
“那林肯营长依照我们的计划,假托买通了伯爵跟我们谈话时的在场卫士,向亚历柯斯告密。那亚历柯斯果然上当,会议上公然向伯爵跟我发难,罪名当然就是与伊欧弗私下勾结,出卖埃拉西亚王国。争执中开始兵刃相见,幸好伯爵中军团的营长们全部站在我这边,而亚历柯斯手里只有莱里一个亲信,其他人都作壁上观,这才没有吃亏。也亏得林肯营长的中途突然变向,砍中亚历柯斯一刀,不然结果还真难预料。哈哈,终算得偿所愿了。”
西门顿了顿,问道:“我已经安排人进行收拾了,片刻之后即可准备妥当,兄弟认为下一步该当如何?”
当然是赶快撤离啊!
正准备进言,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那人跌跌撞撞冲进帐内,满身泥泞、遍体鳞伤,只说了一句话就晕了过去,“团长,大事不好……北面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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