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这样。．”罗德脸上的笑容有些复杂，“妖精是阿尼娅和某个人的女儿。”

“而那某个人，才是真正的妖精。”莉莉丝咄咄逼人，“告诉我全部。”

罗德叹了口气，坐到床对面的沙发上，轻声说道：“你知道的，不像你说的那个地球，迦南世界中的智慧生物不只有人类。龙，精灵，矮人，甚至我们诺亚还有魔鬼，也能算是从人类以外的物种。而在两千年前，不是作为我们的兵器，妖精也是真正存在的一个独立的种族。

那是在基拉叛乱之前吧，当时的奏者虽然没有想到过会战败，却也预见到未来的战争。对于手下的人类，我们从未给予过真正的信任，背叛是根植于他们骨子里的天性。所以，我们需要完全忠诚的，可以作为工具使用的士兵。妖精计划就是那个时候提出的。阿尼娅是这个计划的主导者。

妖精是当时共和国中的一个小部族。外貌类似人类与动物的混合体。他们的能力和阿尼娅很像，都是可以凭借自身的意志改变物质形态，不过，或许是亲近自然的天性，他们只能将自身变化成某种动物，而且决定一种变化后，一生就再无法改变。如今精灵历史记载的德鲁伊的原型，就是他们。

虽然世世代代在使用着这种能力，妖精们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天赋究竟有多么强大。即使是在诺亚中，可以凭借意志对物质施加影响的能力，也是非常罕见的。空有力量，却不懂得如何运用，这给妖精带来了灭顶之灾。

所有的老弱病残全部被阿尼娅屠戮一空。那些蠢货从不会离开自己的领地，所以根本就不用担心会有漏网之鱼将计划泄露出去。而那些力量强大的个体，被我们当做试验品，捕捉回去。

妖精计划，就是使用阿尼娅的诺亚因子，植入从妖精身体中提取出的基因片段，从而融合出全新的物种。结合了阿尼娅的物质转化能力与妖精强大的意志力，这种继承了两方能力特点的生物，在一出生就拥有了可以对物质施加影响的精神触手，而且因为身体中的诺亚因子和被我们编写后植入的对人类充满杀意的基因程式，我们完全不用担心她们的背叛。

可是，即使阿尼娅的因子是所有诺亚中稳定性最好，适应性最强的，对于妖精来说，还是太强大了。从他们身体中提取的基因根本承受不了，即使勉强融合在一起的试验品，最后还是会在胚胎初期死亡。就这样，不断的失败，不断的杀掉那些无法使用的妖精，直到剩下最后一个女孩。

我现在还记得，在融合成功那天，阿尼娅高兴的表情。那是那孩子从未展露过的开心笑容。她指着营养槽中刚刚成型的胚胎对我说‘看啊，那是我的孩子！’竟然笑得像一个真正的母亲一样。

诺亚本不可能有亲情这种概念的。

或许就是这种对诺亚来说异常的感情，让阿尼娅爱上了提供基因的另一方——那个女孩，世界上最后的一个妖精。是的，是爱。可你不觉得可笑吗，灭族的凶手，竟然爱上了自己手下的幸存者？！

真是太愚蠢了！”

黑暗中，尽管罗德嘲笑着，可是那声音听起来却无比凄凉。

“然后呢？”抱着双膝，莉莉丝轻声问道。

“然后？怎么可能会有好结果。”罗德继续说着，“无论阿尼娅怎样示好，甚至违抗命令，没有杀掉这最后的一个妖精，那个少女都不可能原谅她这个手上沾满族人鲜血的凶手。紧接着，基拉出现，圣战开始，新的妖精兵器投入战争。那个少女逃走了。”

“逃走了？是阿尼娅放她走的吗？”

“怎么可能？”罗德轻笑着，“别看她平时看起来一副冷淡的，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那孩子的占有欲可是非常强的，她怎么可能对自己还没有得到的东西放手？那个少女和一个叛徒私奔了。”

“呃……”莉莉丝有些愕然。

“是的，那个诺亚的叛徒趁阿尼娅在前线作战的时候，带着那个女孩一起逃走了。然后，你就知道了，诺亚战败，我和阿尼娅在地下等待两千年，直到你苏醒过来。”

“他们还活着吗？”

“真正的妖精有着漫长的寿命，那个叛徒的能力也可以保持长生不死。如果他们没有在洪水中死去，恐怕现在还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

罗德说完，房间内陷入沉默。

彼此对立的两方，我爱你，你爱他的三角关系。很恶俗，不是吗？

爱情什么的，自己不是一直在嘲笑这种自欺欺人的感情吗？

也就像罗德说的那样，因为实验成功，爱上自己手下的幸存者，这难道不可笑吗？

可是只要一想到阿尼娅平淡的毫无表情的脸孔，莉莉丝就一点风凉话都说不出来。

“看啊，那是我的孩子！”

没法想象说出这句话时，作为诺亚的阿尼娅是怎样一种开心的笑容。但莉莉丝知道，那一定是阿尼娅最美丽的样子。

仅仅是因为双方的基因制作出来的生物兵器，就爱上对方。

将兵器当做自己的孩子，却要带着她们踏上战场。

这些所蕴含的寂寞与悲哀意味，让莉莉丝的眼角发酸。

罗德没有说话，安静的看着窗外的月光。

“莉莉丝，”房间门突然被推开，门外传来的光亮冲淡了房间中的黑暗，伊利亚抱着小町，站在那里。

“阿尼娅出去了。”

.

穿着哥特式女仆装的身影快速的在房顶间跳跃着，披散的蓝色长发随风飞舞。

不可原谅。

不可原谅！

不可原谅！！

那些孩子应该安静的沉睡下去，再也不用受到伤害。可是那些混蛋竟敢吵醒她们，竟敢像动物一样的对待她们……

要紧着牙关，愤怒的火焰在阿尼娅金色的眼眸中升腾着。

那是我的孩子。是我和她的孩子。所有伤害他们的人都要死！

心中怒吼着，一对巨大的闪烁着金属光芒的蓝色羽翼撑破背后的衣服布料，在背后延展开，拍打着将阿尼娅带到空中。如同一只展翅的大鸟一样，在潘德雷肯的夜空中快速划过。

仅仅是几次拍大翅膀，目的地便近在眼前——那是咬尾蛇在潘德雷肯城外的庄园。

收拢翅膀，仿佛一枚巨大的炮弹，阿尼娅撞破屋顶，连续穿透两层地板，将庄园的大屋开启了一个从屋顶直通一楼的大洞。

隔着弥漫的尘烟，阿尼娅扫视着围聚过来的庄园仆人，冷声说道：

“让贝鲁佩欧露滚出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