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慕家的远亲要来寺中做俗家弟子。
对这个不速之客的师叔,寺中众僧很是不忿。
究其原因,还是出在阮家大公子身上。
两年之前,阮云谦也是在海棠花开的季节到得寺中。
寺中每人都有课业,按理那阮大少爷也应亲力亲为,亲自劈柴烧水,可他竟带了小厮。
那小厮也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家府院里的仆人都和旁处的不一样,总之,阮家少爷的那一份,全都落在我们师兄弟的身上。
所以我们私下里商量,慕家的这个,绝对也一起不能替他干了。为了惩罚富家子弟的骄横和目中无人,我们甚至商量好了如何整治这位慕家少爷。
阿弥陀佛,佛虽曾说众生平等,可也说过要扬恶惩善。
明显的,即将到来的慕少爷已经成为我们眼中的“恶”,可我未想到打破这个约定的,竟是我自己。
那日她被领上山,正是寺中海棠花开的正艳的时候,只着了一袭青色的长袍,笑意盈盈的跟着师弟到了院子。
原她就是那位师叔,眉眼柔和,笑的有些懒洋洋,虽说阮公子和清竹师叔生的好看,可阮公子高高爱上,清竹师叔太过出尘,只可远观不可亲近,这位师叔好看的让人舒服。
关键的,她竟没有带贴身小厮只身前来。
师兄弟们私下里嘀咕,恐是慕家不得宠的侄子,所以身边时没有配小厮的。我听完也很是嘘唏。
当晚便有方丈和师叔们的课业,她正好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那位师叔懒洋洋趴在桌上,睡意正酣,方丈讲了多久,她便睡了多久,方丈几次往那里瞟,刻意咳一声,她一丝反应也没有,我便忍不住替她抹了把汗。
第二日早上早起挑水劈柴,我回来时,正见几个师弟鼻青脸肿垂头丧气的回来,关心的问了问,原是那师叔有起床气,近身者皆被打了一顿,我未想他生得那般瘦弱竟能将师弟们打成这样,本来很是生气,却听师弟们将她闭着眼死抓住枕头乱抡乱敲时多么有趣,睡房里一丝抱怨声也无,只有哄堂大笑声。
不由心道这位师叔可真是有趣。
听说她一般在上午劈柴,一个没忍住,还是偷偷去看了看。
彼时日光正好,柴房里木桩堆积如山,最先听到一声声没有调子的小曲,唱一句“啪”一声,又唱一句,便忍笑往院子里看了看。
她正盘着腿坐在一个柴堆最高处,一手往空中扔柴,另一手看准了劈过去,“啪”一声,那短木桩四分五裂。
大抵她算好了方向,因此碎落的木柴各聚成离着不远的小堆,一点都不显凌乱。
我叹为观止。
却见她哼着小曲有一搭没一搭的举下斧头,日光照到她脸上,笑眯眯乐呵呵,一瞬竟觉得很是温暖安逸。
不知为何,我胸口流淌着温暖的感觉。
许多天之后,我未想到她竟能叫出我的名字,她突然板了脸,说:“长戒!”
我竟是受宠若惊。
她问了我一个很是详细的问题,我想了许久才回答她,她竟能滔滔不绝,背得一字不差,想起她往日一道课上边睡觉的情景,我开始纳闷她是什么时候背得,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一目十行,是过目不忘?
一瞬,这位师叔的形象在我眼前无限放大,且光芒万丈。
她在我心中的地位几乎一路直上,居于清竹师叔之下。
我一把夺过她的扫帚,说到:“这些累活都让小侄们来做吧。”
她笑眯眯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虽然我知道她定是欣慰那些粗活不必坐了,但是奇怪,我依旧激动的语无伦次,而且,心甘情愿。
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她笑眯眯背剪着双手,眯着眼睛弯了唇以异常缓慢且懒散的步伐朝院子走去。
看的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虽然我听不到,但也猜到她大抵正哼着那不着调的小曲打算去睡回笼觉。
这位师叔,实在是有趣。
虽然我知道阮慕两家是世仇,两家见面分外眼红,但也没有想到她那么讨厌阮家公子,明知那里有蜂巢,还是让他去了,虽然事后她一再拍着良心向我保证,她不是故意让阮公子进去的。
但,抱歉师叔,我不信。
因为她笑的狐狸一样,分明十分开心,信了她才怪。
她很是挫败:“长戒,你这是什么表情,给你师叔点面子。”
哈哈我就是不信。但也不能告诉她,听到阮公子被蛰,我们一群师兄弟狂欢了一夜。
之后我便常常有意无意的跟着她,去河边打水,跟师弟换了下位子才离得她近一些,她瞥我一眼,笑盈盈的:“哟,长戒小侄。”
我竟有种心事被窥破的羞涩感。
过后坐在石上歇息,她突认真的看着我:“长戒,你可不适合出家。”
这无疑是对自小就学习经书的我极大的打击,当时我伤心的语无伦次,结结巴巴的问:“师叔,为何?”
她哈哈大笑:“你呀,心思太活。”她顿了顿又道:“男儿志在四方,我若是你,就要走遍天下去看看。”
我从未听过有人对我说这样的话,一瞬觉得醍醐灌顶,一瞬又有些懵懂,只呆呆的望着她:“那师叔为何不去呢?”
“我啊……”她托着下巴盯着河中奔腾的河水出神:“身为长……子,自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诧异:“比如?”
她愣了愣,蹙着眉很纠结的开口:“比如娶妻生子,延续香火,辅佐父辈和小弟,红尘俗事,儿女情长,哪个不是需要做的。”说完她突转过脸来,眼睛黑亮亮的瞧我,旋即弯起来,隐约笑着低头双掌合十:“阿弥陀佛,对一个佛及弟子说这些,实在是罪过罪过。”
……
虽然我不知道她笑什么,但是她笑的非常坏,我有种被捉弄和引诱的不好感觉,但也正因如此,她那些“男儿志在四方”的话,深深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事后我才听说在寺中见到的那个红袍男人原就是苏城巡抚,那个在我心中似是神一般的存在,那种让人只远远一观就甘心臣服的气势,恨不得磕头叩首,连碰着他一片衣角都会觉得无比荣幸的存在,想到与他同住在一方天地里我就新潮澎湃。
因此忐忑着便去拜托了清远师傅,我开始摸出她的性子,这位师叔最是看不得人示弱,我使劲憋泪,她立即拍胸脯保证。她似乎格外喜欢保护弱小,殊不知她瘦瘦弱弱的样子更让人容易心生怜惜。
她当真让苏大人写了长戒两个字,咳,虽然小了点,被撕了点,但那风骨是遮不住的,那一瞬,清远师叔在我心中的地位已经超过清竹师叔,居于苏大人之下。
师叔不知哪里得来两只小鸡仔,我看到她时,她正逗弄着其中一只,还被抓了下,疼的皱眉,我唤她一声,她抱着鸡仔竹篓咋呼的转过身来,煞有介事的唬我:“走路没声音,鬼混似地。”
我其实忍笑忍得很辛苦,特别是听到大黄和团团的名字,还听到她让我给她编个挂在腰上的竹篓,我几乎可以想象的到她腰上挂着大黄和团团然后懒洋洋背剪着手在寺里踱步的样子,想起来就想笑。
可是她竟一连几天没有回来,我心焦如焚,喂着大黄和团团,忍不住就开始编竹笼,清竹师叔找了她许久,我便说他去了阮公子那里,可他去而未果,我也曾偷偷溜进去看,几乎被阮公子发现,好不容易跑出来,心里很是内疚,若是我不让她去探病,她也许不会失踪。
她终于回来了,我编着编着竹笼就睡了过去,恍惚闻得一缕幽香,再睁眼,正见师叔笑眯眯的笑脸,我差点跌下台阶去。除了脸大了一圈,好像并没有什么事,依旧是笑眯眯的,笑的像只懒洋洋的猫,而且她也并没有埋怨我,待我如往常,而且,她让我帮她养着大黄和团团。
这是十足的信任!
可是自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师叔,阮大公子几乎将兰山寺翻遍了也没见他的影子,有人说他家中有事下了山,我坚信师叔还会回来的。
后来听说将清远师叔整的很狼狈,阮公子向来有仇必报的,可她对我一句埋怨也没有,我泪流满面,感动的一塌糊涂。因此暗地里发誓一定将大黄和团团养的黄黄胖胖的,等着她回来。
师叔,大黄和团团已经长出白白的翅尖,我向方丈提出远游,方丈也已经应允,师叔你何时再来呢?
………………………………………………………………………………………………
咳,女猪在第三者眼中的形象,给亲们一个认识的轮廓,好吧,某人承认,存稿捉襟见肘,只好拿番外来挡,但是大约有三千字哦,可以适当原谅一下吧,呵呵呵呵~~~~(不许拍某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font>
</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