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艺人卖艺为生,所到之处,最怕当地人闹场,这步升一听老夫人不是这清水镇上的人,更是满脸堆笑,态度比先前愈加卑恭:
“我们这小小的‘步家班’,技艺平平,在老夫人面前实是献丑。虽然我们卖艺为生,做梦也想天上掉下个金元宝来,但是前辈的重金,我们实在是受之有愧。”
老夫人笑道:“步班主的‘步家班’个个真才实学,表演的更是倾情倾力。我这点赏银虽然菲薄,但也是老身的一点心意。还望步班主笑纳。还有――”
老夫人说到这儿抬手一指“南北酒楼”说道:
“如蒙步班主不弃,老身早已在‘南北酒楼’定好雅间,备下水酒,还望步班主不吝赏光。”
老夫人的话,让步升脸上的笑忽然就消失了。老夫人还是静静的笑着,看着一脸踌躇的步升,静静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也许强拖硬拽的盛情容易推却,这面含微笑的邀请却实在是不容人拒绝。
忽然,步升像早就知道老夫人在赏完他一锭金子后,还一定会赏他一席酒宴一样,又是一脸的笑容,爽快的应道:
“前辈的重金,我们虽然受之有愧,但是前辈的盛情,却实在是我们‘步家班’的荣幸。好,恭敬不如从命。在下不但收下前辈的赏金,更要叨扰前辈的一席酒宴了。”
少年在楼上,他们二人面对面说话,正好每人给了少年半张脸。此时,这两半边脸上俱是笑意。这平淡至极的笑,是世上再普通不过的笑了。然而,就是这种让今天清水镇所有赶集的人,都挑不出半点毛病来的笑,却让少年的心一沉。他知道,这样的笑并不仅仅是一种大家风范,更是一种拒强敌于千里的笑。
“步班主真乃豪爽之人。老身先行一步,在‘南北酒楼’恭候步班主大驾光临。”对于步升的回答,仿佛也在老夫人的预料之中。
步升一拱手:“前辈请,在下随后就到。”
老夫人手牵两个小童,悠然走后,步升吩咐众人一番,和马脸之人一道出了圈子,向酒楼走来。
他俩渐近楼前,那马脸之人无意间向马厩望了一眼,忽然脸色一变,脱口喊道:“啊呀,‘不夜’。真的是他……”
他喊到这里,就听“啪”的一声闷响,他那肥厚的手掌就捂住了自己嘴巴。
步升更是脸色突变,慌乱的向少年的窗户一瞥,便转身面向了马脸人。
少年猜不出步升脸上的表情如何,因为步升只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马脸人看着步升的脸,却像是突然看到了鬼一般。瞪大惊恐的眼睛,张口结舌,含混不清的说:
“哎哟,步爷…我的牙…牙疼,步爷,我…我的老毛病又犯了,牙,这该死的牙疼……”
步升转回身来,边走边说:“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你这老毛病时不时的犯,你自己疼,别人也跟着你受罪,干脆找个地方把它拔掉算了。”
“是,是,班主说的对,我这老毛病也该好好治治了,这该死的牙也该把它拔了……”马脸人的牙,仿佛正在要命的疼,从他的指缝里竟然就渗出血来。
他二人走到楼下,少年看不到他们了,正想举杯饮酒,“扑棱棱”,一只灰不溜秋的鸽子忽然飞过他的窗前,在空中一阵盘旋,便向西南方飞去了。
鸽子飞起后,那个马脸人并没有进酒楼,又返回场中去了。
少年望着那只鸽子,正想着是不是把它“招”回来,伙计忽然跑进来,惊慌失措的说:
“公子,这,这酒你还是不要喝了吧?”
少年一愣,笑道:
“这只有宫廷才有的汉中西凤,为什么不喝了呢?”
“公子,你看,他们来了……”伙计惊恐的指着窗外说。
“谁来了?”
“赖老爷来了。”
“什么?赖老爷来了?”
“对对,赖老爷就是赖少爷的老爹……”
“哦,他就是赖少爷的老爹?”少年顺着伙计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一个骑着快马,五六十岁年纪,身材高大彪悍的人,率领着刚才那七个弓箭手,气势汹汹的向这边扑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