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两排牙齿相去千里，这“咯蹦蹦”的声音，根本就不是有人在磨牙，而是有人在笑，还笑得开心极了。

现在，每一个人都不容置疑的相信这是有人在笑，但在他们的心中，却宁愿相信这是磨牙的声音，而且还是一个厉鬼在磨牙。

因为，鬼，已经够可怕的了，可是它不但要吃人，还恐怕自己的牙齿不够锋利而在拼命的打磨。这种感觉，也许普天下的人，都很难找出恰当的词语来形容此时的心情了。所以，有的人就不仅仅是在流眼泪了，而是情不自禁的涕泗交流了。

“嚯嚯嚯……”磨牙声刚刚停止，每一个人的耳中又传来一阵莫名其妙的声音。虽然刺耳，却是一种妇孺皆知，最普通不过的，磨刀的声音。

是谁会有如此闲情逸致的好心情，拎着磨石，跑到这发生了人命关天的大街上磨刀来了？这简直就是亘古未有的新鲜事。好奇心又让每一个人飞快的循声望去，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是那一路英雄好汉。

他们的眼中，又同样出现了一张山洞般的嘴，两排利刃似的牙，牙齿同样是一上一下，相去千里，同样告诉每一双好奇的眼睛：他们不但错了，而且错的比先前还要厉害。

因为这并不是有人在磨刀，而是有人在笑，并且笑得比那个鬼磨牙似的人还要愉快。

现在每一个人都知道这是一个人在笑，可是他们也情愿相信这是磨刀的声音，而且同样是一个厉鬼在磨刀。鬼，从来都没有那一个活人听说过他们会用刀，可是如今在每一个人的心中，不但出现了一个拿刀的鬼，并且这个鬼还嫌自己的刀在杀人时不够快而在起劲的磨。

这个人的笑声与那个人的笑声截然不同，却有着异曲同工的作用。让很多人不但涕泗交流，更是酣畅淋漓的屁滚尿流了。所以，他们此时的心情，不用说大多数人不识字，就是请出朱老爷那很有学问的祖上，也会立刻忘了那个“怕”字该怎么写了。

不管现在这里的场面如何精彩，也没有人愿意再在这里久留了。更没有人愿意随便离开这里，他们知道，不等自己的脚步离开这里，自己的小命也许早就离开了自己。

“成老前辈所言不假，并不是他不分青红皂白。不分青红皂白的，却是你这个耳聋眼瞎的混帐东西。”

“耳聋眼瞎的混帐东西”，是作为“书香门第”的朱老爷平常骂人的专用术语，如今却被别人用在了自己的头上，这不但让朱老爷的心里不受用，就是两只被“老爷”宠坏了的耳朵，更是无法容忍。朱老爷突然就从一条老态龙钟的癞皮狗，变成了一只下山的猛虎，“噌”的一声跳了起来。

当两张惨白的面皮映入他的眼中，便“吧嗒”一声掉在了成剑雄的面前。

他跪伏在地，“咚咚”有声的给成剑雄磕起了响头。

“成老老盟主，成老前前辈，求您老人家大人大量，饶恕晚辈有眼不识金香玉，误会了您老人家。成老老盟主，您老人家掌管中原武林，主持天下公道，请您惩恶扬善，慈悲为怀，替晚辈做主，给犬子一个公道。可怜晚辈三代单传，只有一个……”

“朱肥。”成剑雄未待朱老爷说完，便仰面朝天，就像怕让朱老爷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一样，沉声说道：“你不要胡乱称呼。老朽已经年迈力衰，更是艺薄技浅，怎敢觊觎武林盟主之重职。老朽早已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你多说无益。你一个地保，虽无官衔，但也应该肩起一方安全之责。可是你不但与山贼勾结，更是纵子作恶，简直就是十恶不赦，可恨至极。老朽如今既已退隐江湖，就不再插手江湖之事，朝廷既有律令，你的事，就到公堂去解决吧。”

一个让朱老爷即使成不了佛，也要变成鬼的人，如今金盆洗手，退隐山林，再不管人间善恶。这虽然让朱老爷在心中笑得简直就透不过气来，可是他现在脸上惋惜的表情，却比刚才死了儿子的时候还要难过。

“成老老英雄，成老前前辈，您老人家乃武林泰斗，英明盖世，一生扬善惩恶，专管天下不平事。晚辈虽然蜗居域边，可是您老人家的英雄事迹天下闻名，有口皆碑，让晚辈每每闻之都如雷贯耳。听您老人家说要退隐江湖，就让晚辈斗胆说一句大言不惭的话：您老人家虽然鹤发童颜，但是年龄却比晚辈小了几岁。您怎么就认为自己英雄暮年，宝刀已老呢？如今您亲眼看到犬子正在为民除害，却惨死在恶人之手，您老人家可不能袖手旁观，不闻不问……”

“朱肥，老朽说过，我已经金盆洗手，再不过问江湖恩怨……”

“成老老英雄，成老前前辈，晚辈知道您老人家虚怀若谷，可是，金盆再好，您那一双威震天下武林的手也不能说洗就洗了呀？现在就算您不屑对那两个恶人出手，也应该给犬子说上一句公道话吧？”

“朱肥，常言道：善有善报，恶有恶终。这不但是天数，更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想不到刚来沙城，就有人送给我一顶‘恶人’的帽子，真是荣幸至致。这帽子的名字虽然不甚悦耳，却是戴在头上，暖在心里。”

成剑雄的话还未说完，那个“鬼磨牙”般的人的声音，就旁若无人的传进场中，让他突然吃惊的说不下去了。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玄极门”，能够让成剑雄吃惊的人或事并不很多。他现在吃了一惊，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声音传进场中，而是随着这个声音一起进入场中还有两个人，和两匹驮着这两个人的马。

每一个人都知道马跑起来要比人跑的快，可是，却没有谁听说过哪一匹马会轻功。所以，当这两个人两匹马鬼魅般从场外突然的出现在场中，吃惊的就不只成剑雄一个人了。每一个人的眼前虽然守着三个死人，可是突然面对这两个活人，他们的脸色变的就像见了鬼一样的难看。

“鬼磨牙”的话让那个“鬼磨刀”似的人酸酸的抢白道：

“这位英雄非但不兼顾他人，怎么说起话来比朱肥还要大言不惭。你认为单凭你那‘鬼磨牙’似的笑声，就能把朱瘦竹的脑袋变成大红花，戴到后背上去？英雄，今天虽然没有风，但是在说大话的时候也要留些神儿，小心闪断了你的舌根子，就是不会聋也要变成哑巴。如果让你爹娘知道你把他们的宝贝儿子吹牛吹成个残废，到时候他们二位老人家恨在眼里，疼在心里，可真是生不如哟！”

这位不但关怀他人，更是兼顾到他人的爹娘身上，所以，就让那位即惭愧又感动的说道：

“多谢这位好汉的提醒，我差一点忘了朱瘦竹能够变成这副德性，也有好汉你的一点功劳。所以，这‘恶人’的帽子就是你不配戴，我也应该分一半给你。不过，好汉一定要注意些身体，不要动辄就生火冒烟。这样不好，如果一不小心，好汉自己被自己的肝火烧成炭，化成灰，到时候人不人鬼不鬼的，不但有碍观瞻，就是即刻去投胎转世，你下辈子的娘亲也会生出一个灰不溜秋的老鼠精来。到时候，你就是认为自己光鲜照人，对的起自己，也实在是对不起怀你十月的娘亲呀！”

“鬼磨刀”的提醒，不但让“鬼磨牙”关怀起他的今生，更是兼顾到了他下辈子的娘亲身上，看来这两位英雄好汉，真是心若游丝，无微不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