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原本矍铄的双眼终于昏暗无光,大概是真的要离开了。
然后他的脑海间浮现出故乡黄河岸边的茅草,芦苇和身着补丁棉衣满眼慈祥的娘。
凤城青石板路的街区上,臭鸡蛋,烂白菜帮子,砖头瓦块不断从谁的手上纷至沓来,漫天飞舞。满城的人都在狂欢,像似十几年后流行到中国的西方狂欢节。
朝着追魁祸首的祖父,每个人脸上写满了泄愤,幸福还有麻木。
离祖父不远处的一处郊外,一堆围住看热闹的人,包裹着那个戴眼镜的谢顶男人――师范大学的历史科教授,凤城文化馆馆长的梁文生。他和祖父几乎一样的暗淡无光的眼神,头发发白,蓬乱不堪,衣衫褴褛,身边陪着他的,是他挚爱一生的藏书。刚开始燃着的只有几本,渐渐火借柴油的力气,如山一样的书籍在熊熊烈火中终于愤怒,一个蹉跎的身影缓缓着移向火海,向山顶方向迈进,狂笑不止满脸泪水的梁教授终于走完了他壮烈的人生。没有人知道他凭借什么样的勇气葬身这书山火海,周围都是僵硬的笑容,他的妻子和二十四岁的女儿,她们被人挡住,嚎啕痛哭直至嗓子哑掉。火焰勾起飘飞不止的黑色蝴蝶,一只又一只,像是愤怒的诅咒,悲伤着打在那僵硬和狂欢的脸上。
我从未谋面的爷爷――姜士义,我的爷爷,我悲伤的祖父站立在那大街的转角,目睹那堆灿烂的烈火,那绚烂的彩色火焰,那飘飞不止的黑色蝴蝶以及那渐渐僵硬的狂笑声,终于在自己老泪纵横的双眼中预见了他的劫数和未来。
可怜的祖父从上任起在这个异地他乡山清水秀,在这个向来被中原人唾弃之为蛮夷之地,享尽了他所有能承受的全部礼遇,没有兄弟,没有亲戚,没有靠山,没有一个为官之人的无情和狠劲,也不会阿谀逢迎口是心非贪赃枉法,不幸的是又站错了队伍。
没有任何奇迹发生,接着祖父死了,并带走了父亲的母亲 ,那个裹了一半小脚,追随有本事的男人从黄河边跋山涉水来凤城享福,半世辛酸并且到死也不明白发生什么的可怜女人,我极其陌生的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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