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寨中学前门往北,越过那条贯穿东西的大路,就是那片小土丘了,说是小土丘,其实就是一片低矮的小山,有一条浅浅的小溪打山脚下走过。夏天,小溪里的水格外清凉,清澈见底,里面映着蓝天,几朵云彩飘浮的影子,有时会从某个地方携来一片嫩黄的小花瓣,一枚褪去颜色的小叶子,却有着无限趣味。小山坡上零零散散长着一些高高矮矮的木棉。每到春天的四、五月份,殷红的木棉花会燃遍一整片枝头,就那样肆意妄为的绽放,不需要一片叶子陪衬,全然不顾周围满眼的青山绿水。过上一段时间,木棉花会散落在山坡的地上,跟柔嫩的野花们相映成趣,有一些会顺着山坡滚下去打落在溪边,在水中倒出凋零颓败的影子。花落了,木棉树这才像一下子被春天惊醒,惶惶乱乱抽出几只嫩芽,长出几簇叶子。
我和二姐都喜欢那片小山坡,以及那些坚韧美丽的木棉树,不管木棉有没有开花,我们都喜欢在上完四节正课后的中午来到这里。
仪寨中学的食堂在学校的东北角,三间大场的屋子,屋子西端是烧煤的伙房,每到开饭时段,挡着玻璃的小圆窗口照例会被打开,里面照例是那位嗓门粗大、双眼凹陷的中年女人,猜不出年龄,头上胡乱挽着一团蓬乱的发束。每到开饭的高峰时间,另一扇小圆窗口也会被打开,里面那位指关节粗大,眼神矍铄的老头会把别人递过去的粮票收纳在窗子右下方边沿被磨亮的小铁盒里,收完粮票,他会把那学生递过来的饭缸或饭盆里打上他点的菜。说是点菜,其实菜才不过两三样:白菜配粉条、炒萝卜丝、豆芽炖豆腐,偶尔也会有改善伙食的时候,就是在白菜、萝卜或豆芽里面加上几小片五花肉,可价格上要多出一两的饭票。我和二姐几乎从未在有老头胳膊穿梭的窗户口边沿出没过,我们每周从家里扛带的大米,兑完粮票后再去食堂打米饭,一人一顿二两也刚够填饱肚子,用饭票打菜,那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才享受的待遇。二姐和我跟很多山寨里穷人家的孩子一样,打完米饭后配着从家里捎来的酸菜,豆瓣酱,菜干子吃,菜里放很多盐巴,我们不得不一边大口吃饭一边大口喝水,这样,一小罐头瓶咸菜可以从周一吃到周六。
二姐和我总能把中午饭吃得美滋滋的,除了生锈铁皮盖子盖住的咸腌菜,饭盆里冒着热气夹生或者粘糊糊的白米饭,掉铅脱漆的破茶缸里装着半熟的热水,陪伴我俩午餐的还有路北小山丘上一地小草的清香,几只跳来蹦去的土蚂蚱,一两声清脆悦耳的鸟鸣和山间清新沁人的空气。
每到中午放学,我俩带着家里外婆做给我们的咸菜,夹几本要读的书,再一起来到前面堆放了一堆煤,开饭时段总是拥挤不堪的食堂,打饭,打开水。干燥起风的日子,风会携着煤灰尘土呛进人的鼻孔,从热水缸打来的热水上飘浮起一层薄薄的煤尘土灰,喝的时候要用嘴轻轻的吹到一边去。除了下雨,我们保准在正午时分准时出现在这片小山上。吃完了饭后来到山脚的小溪边洗把脸,涮涮脚,说说笑笑,然后追逐着上山,蹲坐在某棵枝叶繁茂的树下,吹着习习的风,看书、聊天,或是打个小盹,将中学烦闷而又无聊的正午打发得惬意而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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