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7一次甜蜜(下)
作者:安梓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416

“姜心瑶。”

我听到书店里面嘈杂中有人喊,往里寻着,看见宋明往门口走,跟他一起的,除了小个子李辉,还有班里的女生柳琴,她喜欢宋明。

“你们俩回去吧,我跟姜心瑶有事”,说着,宋明拽起我的手,正直往北边跑去。

我已经是第二次被他攥住手了,跟上次惊愕不一样的是,这次拉手,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招摇过市。

“宋明,臭小子,我专门跟出来,你刚不说请我们两吃羊肉串吗?”柳琴气愤不已。可宋明还是紧紧攥住手里不知所措的姜心瑶,头也不回的拐向南边继续奔跑。

“我就知道他在这里是等姜心瑶,见色轻友的家伙,辣吃得满脸痘痘还不行。还送礼物还送香肠,人家理都不理。”李辉望着我俩远去的背影抱怨。

“宋明真在追姜心瑶?天哪。哼,她什么好,穷鬼,连饭都吃不上,还想泡男人,瘦得跟鸡似的,真想不通宋明哪只眼瞎了还是双目失明。真是病的不轻,竟看上那种乡巴佬。”

宋明喜欢听beyang的歌,柳琴也跟着喜欢,姜心瑶连单放机都买不起。现在看到宋明拉了我的手,柳琴的心里酸得难受,也不理了她小学同桌李辉,气乎乎直奔学校走了。

宋明拽着我的左手,拐进前方靠右的一条胡同。像是一对年少轻狂的恋人,徜徉在微微润湿的空气里面,在泛着街灯的石板路上奔跑,风景远远的向身后游走。

我一路挣脱,想从宋明的手里出来。

我们一口气跑到胡同尽头的河岸边上,吊角楼里的酒家打开一坛子喷香的女儿红,星星点点的红灯笼缀在河面上,像凄美阴郁的花,如血一样的颜色,我拖住他的手弯下腰喘息。

河岸往西,我们走到人烟稀少的僻处。几盏发黄的路灯,一行光秃的垂柳,远处路上行色匆匆的几个夜人,以及夜色里乌鸦的几声凄鸣,我硬着头皮,盘算不出一条跟他到此的理由。我跟着他停下来。

夜色在宋明的脸上勾略出依然俊朗的线条。

沉默堆积在十月底夜晚冰凉的空气当中,江上倒着天上的星星和一枚扁月的影子,远处,是幽暗沉寂的山群,起起伏伏,像此时两人跌荡的心。

“你把我拽到这里做什么,还有数学练习册没写。这么凉。”我两只手交叉抱住肩膀,江面的风掀起我额前的一缕发丝,于面前的宋明,娇弱得令人心疼。

“姜心瑶,你这么瘦。胳膊跟孩子一样细弱,你要多吃饭。”宋明斜依着一棵柳树,树径在他的肩膀处分叉,两根虬劲的枝节对长。

这是一句温暖的话,也有人关心起姜心瑶的饮食和身体了,哪怕是随意找出的一个话题。我觉得别扭,不甚习惯,像似一只散漫卑贱的野羊,被娘遗弃在荒野山林,突然间有人疼爱,喜不自禁之时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打小就瘦,吃饭也没用。你不是跟她们两个好好的在一起吗,拉我出来做什么?咱们俩能单独交往在我看来是个笑话,你知道吗?很多奢侈的东西,所谓的寂寞还有享受,只属于你们一群无病呻吟的纨绔子弟。你们城里孩子,不要再拿什么自寻烦恼刺激我了,跟我一样的一些人过得并不容易,而不仅仅只在于班级名次上后退几名。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你们一样潇洒度日,这样无聊的夜晚和清冷的江边,鱼都没有了,我和你来到这里,对我,只是又荒废了一个虚无的夜晚。”

“我知道心瑶,可你偶尔笑起来的样子格外动人,我动心了,别人都勾心斗角,都眉头紧锁,要么大大咧咧,要么委委琐琐,一大群有病的人,包括老师,形态各异,性格乖张。我觉得我快死了,都是一帮快死的人,耗干了血肉,变成麻木不仁的僵尸站在那儿对着你呼喊和笑。我在王八一样憋闷的高三都呆快三年了。”

我隔一点稀依着夜的颜色,默无声息着对视他。

我看见他沮丧的耷拉着头,一条胳膊拽着一根垂下如同快要僵死枝节的柳条,怎么使力,竟也扯不下来。人就是这样,即使生命到了多么不堪和沮丧的境地,有些东西,好比一根只残存了一点模糊血肉的柳条子,却也是无能为力。一种痛苦万状的神情写在宋明的脸上,在姜心瑶对面含糊不清的夜色里,像绽开着一朵残败颓丧的花。我都忍不住要同情了,同情面前这个在顺水顺路中举足无措的人,这个人前风光人后凄凉教育局长家的公子哥。

从也不为生计发愁的人,可上天也没有多给他一点人生的乐趣。

或许只因夜色正浓,我嘴角因不屑挤出的一丝冷笑一定被隐藏的严严实实。

我都觉得有些自责了,怎么会笑呢?会觉得有*。他一定觉得我老实温和、性格孤僻才拉我的手一口气跑到江边,像找了一个知音,一个求助的人才把见不得人的心思抖露出来的。哪怕是一抹鼓励的微笑,一句温和的慰藉,半把柔情手握,只期待安慰一心的冰凉。远处都是夜色,隔着我,宋明还能看到城市的灯火,江面荡起的寒烟,几盏木舟,展起一把游动的渔彩,江水像划开的缎面,鱼也惊扰了,跃出来,再落下去,像下入油锅的佳味,甩出几滴水花,沉溺于茫茫无尽的空旷当中。

我实在也找不出体恤的言语,我根本不认为对面宋明的人生此时此刻需要宋明安慰。不过就是一个病态的自扰者。

“柳琴在意你,她长得好看,个子也高,家里钱多的很。卖冰箱,卖彩电,卖空调,卖洗衣机。人家英语又好,头发还是自来卷。”口气里装着酸,我觉得枯燥乏味的宋明应该找一点门当户对的乐趣才这么说。用所谓的爱情给苍白的高五涂一层颜色,或许可以解乏。

宋明的心思我不知道,就连他自己也不能道得清楚。我的话让他忍不住恼火,我随意打发处置的态度让他不舒服。像是一个乞丐,遇到一户友善人家,主人仁慈大方,于是心生希望,笑意融融的等啊盼啊,那人家伸手,只给了一点狗食。

他说不出别的话,至少现在。姜心瑶的态度让他灰心。

“香肠你吃了吗?结果好吃吗?你要长得胖些,总这样子让人心疼,你不要对我说话口气这么生硬,像干结的大便。我不好受你知道吗。”

说完,宋明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就又缓和了语气。

“累得时候我隔着同学,隔着桌椅,隔着如山似海的课本资料看你,你都感觉不到我,你兀自写作业,笑着或者沉默,你鬓角的头发搭在瘦削的肩膀上,总穿那件墨绿色的大衣,上体育课又那么能跑,早些时候每次周一都气喘匆匆的赶到学校。英语老师罚你站墙角时你总还一脸平静,我都想站起来跟他打架,李伟总跟在你屁股后头问东问西,像只可恶的绿头苍蝇,他的成绩狗屁不是,给她讲解纯是对牛弹琴。看见你吃食堂烂叶子的大白菜我就心疼的难受,你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公主啊,姜心瑶。我憋住不说,我憋起来憋很久了,我一天比一天讨厌这学校,这高考,和课堂上无休无止的练习与说教,唯一的一点乐趣就是你了。姜心瑶啊,你不能丢下我不管,你要不理睬我,有吃无吃,有活无活,睡或不睡都失却了意义,你知道吗?心瑶。”

姜心瑶啊,我此时真想找个无人的地方坐下来,思量思量眼前这男生说给我听的话,就跟先前被窝里剥开的兔子一样,跟一层一层撕开大概已经在我肠子里发酵成大便的香肠一样。这矫情陌生的,肉麻却让心颤栗不已的话,跟我的生命接近的人,我的亲生母亲,我亲爱生死不明的二姐瑶心,我飘摇可怜的大姐,我被生活压扁的爹,我白痴冷漠的弟弟柱子,我冷酷无情的后妈白桂花,我在山腰上见到的蛇和天雨路滑绊倒我裸露出来的树根,山货胖贩子抓起我塑料袋包好的椴木香菇摔在满是泥泞的菜市拐角,满地都是烂叶子,烂黄瓜,烂豆角,烂红薯,烂芋头和姜心瑶无助千疮百孔的心情。眼前的宋明,这个孤立无援的人,这么豪情壮志慷慨激昂的馈赠给她温柔的慈悲,在她十九岁血肉模糊的年华。

“宋明,你哭的样子一定好看。你哭给我看吧。我想看你哭。”

宋明惊愕了,松了手里柔韧结实的柳树条,初冬的景象把荒凉的苍穹点缀得令人心慌。一片叶子一朵小花都死了,女孩子细嫩的肌肤被风吹皴了皮,嘴片也脱去水分,干燥得起着白膜。

我说完话,也觉得莫名其妙,我也终于找了一个可以这样不计后果胡乱说话的人。

清涩的风横亘在两人一丈远的距离中间。这里面穿梭着一段无忧无虑的童年和另一段艰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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