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省城回来的那天晚上,白桂花和我,姜玲都彻夜不眠。
十二,三万哪,哪怕是十二,三千,对于我们这种山寨里农村家庭来说都十足困难。
在农村,谁家要是有什么事,大也好,小也罢,大家能颠三倒四的说,说个底朝天,倒也罢了。可有一样,就是别借钱,不要找别人借钱。借钱就伤了和气,伤感情。脾性、人缘再好的人,一旦开口借银子,别人就躲你远远的,恨不得从来就没认识过你。关系再好的,也恨不得曾经被你推倒在墙上,鼻子被你打歪,打得往外冒血,最好结上冤家。
第二天白桂花回趟娘家。小儿子还在她妈那,她进娘家门时她嫂子正准备回娘家。白桂花去的早,给撞上了。她嫂子有点措手不及,一脸慌张。
“哟,妹子来了。”还没等白桂花开口讲话,她嫂子接着说“你看,听说柱子他爸得了大病,我正说赶娘家找他们借钱呢。”
说完,心急火燎就直接回娘家了,都没敢把小孩她三姑白桂花让进屋里坐一下。白桂花记得最清楚,才几个月前的事,八月十五她回娘家走亲戚,两儿子一起,还给她侄子带可多好吃的零食。她嫂子高兴。白桂花吃罢晌午饭跟她嫂子聊天,她嫂子说她跟她哥这两年省吃俭用,也算过得去,家的存款说已经过一个大数了,在农村,一个大数就是一万块的意思。白桂花她娘凑搭凑搭才给她*百块钱,大部分都是老四给她的零花钱,舍不得用,攒着,闺女难,就一把手都给了白桂花。白桂花哭,接住了,说她娘这大年纪了,还挤兑她的钱,她娘也哭,“闺女,命不好啊,老天爷不长眼。”
不几天她嫂子跟她哥真就带一筐鸡蛋和三百块钱来瑶寨看妹夫来了。说钱不好借,家里没一分钱。就借回来三百块,一把手都拿来了。白桂花心里寒凉,能说什么呢,还能吵一架,说她哥攒了一万块不救她要死的男人。
那几天,白桂花几乎跑断了脚脖子,去一家哭一家,哭得可怜人。可去过的人家当然不能比自己亲嫂子更热情,更慷慨。她四妹好点,给了两千,说钱隔镇上又买了一套门面房,也没现成的了,她借钱时候跟白桂花讲能治就治,治不好别硬治了,大窟窿,填不满。
前前后后,她借凑了大概有三四千块钱。
姜玲回去找小孩她爸,杨大民找他卧在床上半身不遂的媳妇,她媳妇眼一蹬。“你个王八羔子踩鼻子上脸,欺人太甚了,我替你养活两女人,你找野鸡我花钱,连那女人她爹得病也摊到我头上,你去叫俺哥过来,你当着他的面。教你当所长,当屁,信不信把你整进去,关你了十年,看出来你那憋*还能撺掇。”杨大民跟狗似的,灰溜溜的屁都不敢放,他怕她大舅子,人家是镇长,黑白通吃,自己有几个矿山,马上还提副县了,所以他怕他老婆,钱都在他老婆手上,自己偷着攒点私房钱,还跟缩头乌龟似的掖着藏着。
他出去喝一肚子酒,谁愿意跟狗一样看人脸色过活呢。晚上回姜玲住的地方,闺女睡了。他搂住姜玲撕她衣服要跟她睡觉,姜玲一把推开,说,“她爸,找到钱了吗,明天我去看小孩她外公”。杨大民掏,掏,掏半天掏出三百多块,喝酒剩下的。
姜玲哭了,再次推开臭哄哄拱上来的大嘴,“大民,我好歹应闺女的,又是大的,爹要死了,我又没一点积攒,你给的钱,给闺女花花一点都不剩了,你工资高,还有别的收入,帮我一回吧。”姜玲这么说,叫他想起下午那个把他当狗吆喝的女人。他不敢打她,半句硬话都不敢顶。姜玲又何尝不像讨饭吃的狗,他气急败坏。“啪,啪”两巴掌摔在姜玲脸上。火辣辣地滋味。
姜玲哭的悲痛,挨打对她来说,是屡见不鲜的事,夹缝中生存的男人,极度压抑,又好喝酒,姜玲手无缚鸡,他养着她,花他的钱,又孤立无援。打几巴掌跺几脚泄泄恨,也实在没什么大惊小怪,只是阿爸要死了,自己日子这样,真想一死了之。
杨大民没想那么多,他喝酒了,喝醉了,酒后乱性,他的命根子*,喷薄欲张,要爆炸了,得承认他还是喜欢姜玲的,最起码爱她的身子。*也能泄愤,也能释放压力不是。
她一把拽起伏住床边蹲在地上仰面而泣的姜玲,姜玲跟了他终也没吃胖过,所以纤瘦,他动作粗暴但却熟练的脱掉姜玲厚重的冬衣,剥去她里面连同灰色小裤衩一起的淡紫色秋衣秋裤,再一把扯掉包着乳子的白色胸罩,然后恶狠狠的把面前*的女人摔在床上,冬夜里被褥冰凉,凄神寒骨,可男人体内串着热浪,小腹灼热。他三下两下除去身上的衣服,露出胸前一条线状黑毛。姜辛还在哭泣,因为反感而挣扎。杨大民一把扳住,右手使力气揉捏撕扯姜玲的*,“动什么动,哭死了,把你爹哭死才好,遭心。妈的,不想让我干了。”
他使力摁她,“想找死啊,再动。吃我住我,就是让我干的。”
说着,他用右手捏住自己*,对准姜玲的*,猛刺进去。那里,还没任何得以润滑的液体溢出,所以姜玲撕心裂肺的疼痛。杨大民在她的身体里抽动,姜玲依然疼痛,禁不住发出疼痛的呻吟,身子本能的抗拒并试图挣脱 。
“装什么嫩啊,第一次早叫我干了,扯什么扯。”杨大民声音和动作一样生硬。
慢慢的,姜玲身不由己了,眼泪一直滑进耳朵,沏湿两鬓的头发。身子也不听使唤的迎合并且快乐无比,飘飘欲仙。杨大民终于在一声嘶吼之后崩泄了,然后身子一歪,心满意足,像死人一样的睡去,鼾声如雷。
除了杨大民给的三百多,姜玲还把自己偷偷积攒的五百多块钱全部带在身上,一个人回了瑶寨。杨大民没去。一直到后来,也没去。寨子里的人其实也知道,姜玲给人家做小,过得不容易。
还有家里攒的,卖猪卖鹅,还有父亲学校师生捐的,政府贴补的,总共加起来,也不到一万五。离秦医生说的那个数,差个十万八千里。
其实父亲身体一年前就不舒服了,一直拖,去大医院检查一下要多少钱。
卧病在床的父亲已经开始反应很厉害了:吃不下东西、嗜睡、尿量减少、颜面和下肢水肿、皮肤疡痒、有时会辗转不安 。周围的邻居看见白桂花出门也都会嘘寒问暖。说小孩他阿爸好点没有,说姜老师现在可好。可没等白桂花接过什么话,就借机躲得远远的,生怕再跟她多说一句。想必瘟疫也不过尔尔。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在这种时候会让当事人有彻肤彻骨的感触,会让人不寒而栗,欲哭无泪,入地无门。
其实,在哪还不一样,大城市,小城镇,农村。平原或是山区,落后或是发达,古代的或是现在的,文明还是愚昧。在哪儿都一样,只要是有人。
白桂花会哭,顾不上儿子,顾不上家里的活,就在那着急,在那骂,在那哭。她骂什么,骂老天爷,骂什么观世音菩萨,骂他们都是王八羔子,都是睁眼瞎,都是帮只会骗吃骗喝缺心少肺的大骗子。她骂她自己供这么多年的祭品,磕了这么多年的脑袋,给他们烧这么多年的纸钱,过年供肉,过节烧钱,到头来,让她落这么个下场。
我就这样目睹着眼前的这一切,阿爸生不如死的痛苦。大姐再无可掩盖的不幸。白桂花的可怜。大姐也不能总住着,家里还有女儿要照顾,杨大民不让她跟她妈回瑶寨。我得做饭,得洗衣服,得照顾病入膏肓的父亲,天塌下来,日子总得要过。再难也得过啊。我也哭,一个人,猫里屋的时候我会哭,一深更半夜的时候我会哭,一去河边洗衣服的时候我会哭,河水冰凉,冷到骨髓,我就那样边洗边掉眼泪。半夜睡不着,我就一人跑到江边,风似刀子一样割我,边跑边哭,跑到江边坐下来哭。我也知道,学校基本去不成了,上什么呀,大学基本也上不去了,考到北京又能怎么样啊。我也心疼父亲,心疼蜷缩床上一角羸弱可怜的那个男人,毕竟,他给过我生命,使我得以走这一遭并且活着,他现在那样痛苦,被疾病折磨的没个人样,我虽然讨厌白桂花这种哭天抢地的样子,我一直都讨厌她,从她进我们姜家的门,我就对她厌恶至极,可是现在,我同情她,可怜她。并且因为父亲的缘故,她哭,不痛快,不幸福,不好过。因为阿爸。我对她的憎恨竟减少了一些,萌生出一丝的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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