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辉洒在低矮的树上,把大姐的影子拉成很长,池塘里简易的回廊有些被谁损毁了。怕小孩或者夜行的人不小心跌入水池,用竹竿做成形同虚设的修补。
夏天时候,粉色和白色的荷花相间,散布在绿波轻轻荡漾的水面。会有哪一只蜻蜓安安静静立在其中一朵绽放或含苞的花蕊小憩。黑色、浅黄、猩红等颜色杂乱不一的金鱼们在荷叶丛中自由滑翔,像芭蕾舞台上矫捷的天鹅仙子。
大姐来的那天,池塘上只剩一片霜打过后残败的藕叶。几只灰鸭蜷缩池塘的一隅。
大姐的男人偷了车站铁轨,被判了刑,五年,留给她三个同父异母的孩子。大姐去市监狱看男人,顺道来看我。我本来想说,“姐,你要挺住,看我,假余去山上挖笋,采干果子,摘蘑菇,寻药材,会不小心摔伤,会有毒蛇出没,夏天要晒伤皮肤冬天会冻坏手脚,但我把倒弄出来的山货拿来县城换钱再省吃俭用再咬牙切齿我可以继续学业。大姐,你学我,咬咬牙,想办法挺住。”
可我终于没有说。我知道那样没用。我要是说了,我才是一个*。那些鼓励对她的家庭来说甚至还不是杯水车薪。她已经不是一个人,她肩上的担子不是她一个人。她是她施暴男人三个孩子的母亲。是全家人生存大计的住持。
我的眼睛里面泛出泪花。我从大姐凄楚的眼神里读黯淡无光。
我看着大姐以及满眼衰落的风景。渐渐想起通知书发下那一刻白桂花歇斯底里的尖叫。我的二姐,那个另外可能的我的命运。如果只有一个妹妹的宋明再有一两个兄妹,他们是不是依然可以得到唐姓、王姓或是李姓班主任们轻轻俯拍的疼爱和垂青。钱或者权力在他们那种家庭里面永远不是困扰脑袋的问题。除非那一天他们的子女托了什么关系进入省城工作然后找了大城市的女孩结婚需要买大房子时才会微微伤到一些脑筋。
我来这里读书有意义吗?是要从农村去到城市。这一路,坐火车不到一天一夜的距离,我究竟还要经受多少挣扎多少煎熬多少困顿多少辛酸和多少血汗和泪水的洗礼啊。
为什么一些人生总要无休无止的痛心疾首。
我搜肠刮肚也找不出任何只言片语的安慰。风不知什么时候住了,再或者根本就没有风,周围一片死寂,死亡一样的气味,池塘的鱼潜在水面下方,实在憋闷难耐才浮出冰凉的水面倒吸一口冷气。原来它们看似自如,却也是一群任人摆布在这片死水里无可奈何的东西。外面有江河湖海,何生有缘。
我的眼睛投向远处。我们教室门口一些进进出出的同学,他们很多衣着简朴,神色紧张,我就从大姐对面自己的位置往那边望,在那一排矮矮的瓦房里面,原来有那么多为着未知未来打磨青春的消瘦青年,背后,是那片敦实的大山和庄稼地以及父辈们对大城市陌生的奢望和期许。
我手抚住的阿玲抖动不已的身体。我大概什么也没给大姐,只好给她送别,送她离开我念书的地方继续演绎她的不幸。
大半年后七月份的今天,我也要离开这座学校,带着一些什物,我又要,又能奔向哪里呢?不管怎样,瑶寨,我是回不去并且必定不愿、不能回去的了,不管流多少汗水或者泪水,也要跟命运抗争。
有一天夜里,我甚至想到爱情,姜心已经十九岁了。哪一天,会有一双温暖、有力、坚定的大手抓住我,无论风雨饥寒,并紧紧握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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