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景象分崩离析,如同碎镜般支离破碎,张道陵等人的身影正渐渐淡出了苏青云的视线。便在这时,浑天宝镜倏而“啵”的一荡,从他的怀中腾了出来,于半空中急速旋转。那万丈芒缕有若蚕丝,化作一个椭圆的茧蛹,将他包裹在了其中。
与此同时,那镜面之上不觉映出了他的倒影,而自己的身形竟而开始慢慢淡去,渐转透明。苏青云知道再过得片刻,自己便会被吸入浑天宝镜之中,返回现世。可眼下那“太阿龙泉剑”还未得到手,就这般空手而归,那就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了。当下苏青云心里焦急万分,浑身上下都涔出了汗来,可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况李恒只教了如何开启,却没教如何收祭,但总不能再将浑天宝镜打碎了去。他心急如焚,喃喃道:“怎么办……怎么办……这下可大事不妙了,那‘太阿龙泉剑’还未拿到手,再这般耽下去,就要给毁了……”
苏青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身上摸索,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有什么法宝来应付眼前这般局势,可摸了半天,这才发觉身上什么都没有,想是留在了青城山中。便在这时,他却摸到腰间别着的一样事物,心中一动,大喜道:“咦!是‘桃花仙笛’!”
自从桃花仙临死之前将这笛子并同《刹那流芳曲》曲谱赠与了苏青云,他除了平日用来吹奏自娱之外,便再没有用来临阵应敌,更不知道这仙笛到底有什么玄妙之处。他暗道:“大伙都说这‘桃花仙笛’是个可遇而不可求的神兵宝器,可到底如何,我也没机会得以使用……闾丘大哥曾说在吹奏之时,将那天灵真气灌注于仙笛之中,并随着曲子抑扬顿挫的变化而变化,便能将这仙笛的威力施展出来……”
苏青云从腰间取下桃花仙笛,捧在右手之中,瞧了片刻,一咬牙,道:“事到如今,我也只好放手一搏了!”他也不奢求以这桃花仙笛有何样神通,能让这浑天宝镜停了下来,只求能冲破了这一重光茧,便是亲手将自己的前世给杀了,那也要将“太阿龙泉剑”夺了过来。他虽也料到一旦吹奏了桃花仙笛,搞不好便当真就将浑天宝镜给毁了,但眼下只有如此,若不这般做,横竖都是再拿不到这“太阿龙泉剑”,那还不如破釜沉舟便了。
苏青云想到此间,再无犹豫,摆好了架势,跟着深深吸了一口气,运起丹田内的玄牝珠,将天灵真气不断激化提升,继而浑身一阵,“呼”的一声,真气破体鼓舞。继而他将桃花仙笛往上一举,那磅礴的天灵真气倏而散作两道流光,分从仙笛的两端倒灌而入。
与此同时,桃花仙笛“嗡”的一震,精光爆射,异彩纷呈,一道道袅袅的光雾从笛空中不住往外飘散、升腾、萦绕,绚烂已极。苏青云缓缓吸了一口气,双手捏着仙笛,递到唇边,闭上双眼,兀自将那《刹那流芳曲》的旋律于脑海中酝酿了一番,便开始徐徐吹奏了起来。
笛声悠扬婉转,参差起伏,抑扬顿挫,悲喜交杂,仿佛就在那一刹那,这天地之间除了那一段段美妙的旋律,便什么声响也没有了。苏青云吹奏得如痴如醉,早已沉醉其中,什么都觉不到了。
但见他每吹出一个旋律,那仙笛之上便往四周荡开一圈圈无光十色的光晕,那光晕随着曲子的旋律或收或张,或紧或密,不断变幻着色彩,穿透了光茧,有若涟漪一般往外层层扩散。同时又从那笛空中散出丝丝缕缕的彩色光雾,“嗤”的一声,倏而化作千万瓣桃花,携着袅袅氤氲的芬芳,满天飘散。
落英烂漫,芬芳流光。便在这一刹那,周遭便登时抹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绚丽纷繁,眼花缭乱。也不知过了多久,在一阵阵低缓悲戚的尾声过后,一曲终了。
苏青云徐徐呼出一口气,这才从那曲子中渐渐回过神来。他缓缓睁开眼,见着那周遭流光四溢,花瓣纷飞的景象,不觉看得痴了。过了片刻,他心中一动,这才发觉原先那吵杂的声响不知何时已然淡出了耳际,四周静寂无声,便是连风声、雨声、雷鸣声都再也闻不到丝毫。他透过那曾朦胧的光茧,也瞧不清外边的情景,奇道:“咦……这雨什么时候住了……”又往四下扫了一眼,忽而一抬头,那眼中所见,便连自己也不敢相信。但见那头顶之上的浑天宝镜不知怎地已然停止了转动,而从中散缕缕光芒竟而停滞在了半空之中,不再流窜鼓动。再仔细一瞧,这才发现从那光茧之上散出的光芒都已凝固,其一道道的光晕轨迹都是清晰可见。
苏青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兀自踏上一步,伸手便往那光幕上拨去。在他的拨弄之下,那光幕便如同一块帷布一般,竟而往旁分了开去。苏青云虽不知是怎么回事,但心中无不大喜,也不及多想,身形一矮,便腾身蹿了出去。他方驰出数丈,不觉浑身一震,登时呆愣在了半空之中。
这眼前所见,除了那满天纷飞飘落的桃花瓣和四处涌动的五彩流光,周遭所有的一切事物都已然静止。天空中风歇云住,一道碗口粗细的裂缺还兀自悬挂于苍穹之上,密密麻麻的雨点定格在了半空之中,不再往下坠落;溪水凝滞,草木不摆,雨点撞在地面的那一刹那激起的水花凝作了一株株晶莹剔透的花朵,艳丽非常。
此时此刻,苏青云便觉自己闯入了一副水墨画之中,如梦如幻,蔚为壮观。他伫立于花雨之中,猛地恍然大悟,道:“刹那流芳……刹那的芳华绽放,刹那永恒……原来这便是这《刹那流芳曲》的真意所在……”
“公子……你再不快些,待这桃花落尽,这曲子便也就散了,届时一切便又会复了原状……”
倩影浮动,幽香袭袭。苏青云猛地转过头,却见着瑶姬不知何时已来到了自己的身后,虽她发丝凌乱,衣衫褴褛,浑身上下伤痕累累,血渍斑斑,但还是遮掩不住那清丽脱俗的容颜。
苏青云一愣,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讷讷道:“仙子……仙子你……你怎么……”
瑶姬笑道:“你奇怪我为何在这《刹那流芳曲》之下还能随意走动,是不是?公子可是忘了,这笛子是仙家之物,对我自然是没有效的了。”
苏青云道:“仙子,你……你难道识得我?”
瑶姬道:“我原先是不知道,但现在却是知道了……你是‘轩辕剑使’,你并非这个时代的人,是不是?若我猜得不差,你该是来自距今五百年之后,是轩辕羽忻的转世罢……”
苏青云惊道:“仙子……仙子怎地知道我便是轩辕羽忻五百年后的转世,莫非……”
瑶姬点头道:“嗯……便在方才,轩辕羽忻他已经死了……”
苏青云忙道:“那……那他临死之前可还说了什么?”
瑶姬道:“他自然什么都没有说……轩辕羽忻本该就此丧命,至此世间就再也没有了空桑一族,也不会再有你这么一个人的。”
苏青云不觉大惑道:“这……这是什么道理!”
瑶姬道:“……‘五百年后为一天劫,此间分三兆,这轩辕剑使降世为一兆……’丰郎这一句预言,他却是算错了。他话里所说的‘轩辕剑使’,其时并不是公子你,而是轩辕羽忻的后代……可他为了要毁却‘天师四宝’,仗着那一身‘龙神附体’,自恃狂傲,便以为就能敌得过张天师他们,但到最后却还是丢了性命。而恒哥为了信守与我的承诺,自然就不会让轩辕羽忻就此丧命,于是他便将轩辕羽忻的魂魄打入了轮回之道,让他在饱受五百年煎熬之后,再得转世为人,那就是你了……”
苏青云恍然道:“原来这其间还有这么一番变故……”跟着叹道:“仙子猜得不差了,在下便是通过‘浑天宝镜’回五百年前的今日……哎,既然仙子都知道了,那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说与你听也无妨,我……”
瑶姬忙摇了摇头,道:“公子且慢了……五百年后发生了什么事,你切不可说与我听,我也不需要知道。若你说了出来,我虽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来,但这定会破了此间平衡,使你那边受到牵连,那就不是公子一人所能掌控得了了……”顿了,继续道:“公子你什么也不消说,你来此定是有你的道理,我却是管不着,也不会问,你只管做你自己的事便好……”说着又从腰间取下个半截玉佩,递给苏青云道:“这玉佩公子可收好了……若五百年后丰郎真的能得以复生,还劳烦公子将这半截玉佩交与了他……”
苏青云喃喃道:“仙子……你……你当真要……”可说到一半,却又说不下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