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记忆中,张良之老师给学生们发校服时的形象是那样高大!可现在坐在我面前的张良之老师却是那样苍老而羸弱,就像生活在社会最底层一样,令人寒酸。
看来张良之老师太累了,我刚刚接了一个长长的电话,想不到他竟然偎在我办公室里的沙发上昏睡了过去。他垂着头,歪着脖子,伴有轻微的鼾声,就是给我送报表的财务副主管郑女士见了也是忍不住掩嘴而笑。
我瞪了她一眼,就挥挥手把她打发了出去。接着我的秘书走进,我忙示意她不要吱声。
她止住笑声,轻轻地来到我的身边说,“海总,有两个香港的客人在外面候着,他们想见一见你。”
我轻声地告诉她,“实在抱歉,我这里有一位非常重要的客人,还是请他们改日再来吧!”
我的秘书听后点了点头,刚要离去,就被我喊住了。我让她把老人的包顺便给带下去,并打让她电话告诉总台,让他们给老人安排一个最好的房间,费用记到我的帐上。
我的女秘书点了点头,刚想把张良之老师的那个包拎走。谁知他突然间就醒过来,一下子就把包从女秘书手里夺过来,紧紧地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张老师,想不到在我的办公室里你还能坦然地睡去。看起来,你并没把我海国鹏当外人!”我亲自又给张良之老师冲了冲茶。
“对,海国鹏,从你流着黄鼻涕跟我上一年级起,我就没有把你当外人。”张良之老师又喝了几口茶水,然后打量起四周,“我早就听说你们的卓州大厦很气派,来北京一看,果不其然!海国鹏,盖这么一座大楼这得花多少钱呀?”
“当时不算多,总算起来也就是一点三个亿。”
“什么,一点三个亿,还不多?这么说,你们顺达公司所拥有的资产,不仅仅是这个数了?”
“对,我们顺达公司的总资产目前也就有三个多亿。”我把大中华烟拿出递给张良之老师一颗,“张老师,既然你来北京已经有好几天了,你为什么不早一点来这里找我呢?”
“我早就想来找你了。可是,一想起你过去在卓州做得那些事来,我的心就发酸发沉。再说了,我们要是走到了一起,对过去那些令人心悸的往事要是不提不说不面对,那将是不可能的。所以说,我是尽量地想回避着这些问题,也回避着你。海国鹏,我就和你说句交心的话吧,现在我们全卓州的人都在说你们顺达公司一直是发着不义之财。我张良之虽然一直不相信,然而过去围绕着你们顺达公司发生的那些令人伤心的往事,却又让人们觉得这种说法似乎也有着一定的道理。”
说到这里,张良之老师抬起头来,用两只苍老的眼睛牢牢地盯紧我,毫不客气地继续说道,“所以说,这些年来你虽然多次捎信和打电话让我来北京玩,我一直没有来,也是基于这股压力。唉,说真的,这次我要不是为了出书而四处碰壁,偶然间我走到了你们卓州大厦的楼下,顺便打听了你一下,就让你手下的人热情地把我送上来,我是绝不会来找你的。”
张良之老师这番直言不讳的话语,弄得我是非常的尴尬。幸亏现在我的身边没有外人!
也是,自从我海国鹏在竞争卓州影视城上脱颖而出以后,卓州人对我的偏见就越来越大了。尤其是在影视城的竞争中败在我手下的那些人,简直是把我海国鹏描述成一个嗜钱如命,禽兽不如的家伙!我海国鹏虽然在经商的过程中使用过一些阴讳的手段,也导致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恶果,可是天地良心,我的心里依然善良。败在我手里的那些竞争对手对我有看法还有情可愿,想不到现在就连最了解我的张良之老师,也是这样的来看待我,这不得不使我有点谙然神伤!
可是,这敢不能怪他老人家,因为我在我们顺达公司成长的过程中确实耍过不少阴谋诡计,也施过不少卑鄙的手段,致使张良之的女儿张冰冰离家出走,直到现在也没有消息。从内心深处来讲,我也不想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可是当时我们要是不那样去做,我们就不会在激烈的竞争中取得成功,最终的结果不是断臂残身,就会被别人吃掉!
也是,就是凭着这一点,我海国鹏今后无论做什么事,也一定要对得起生我养我的故乡----卓州!先行后言,君子所尚。今后我海国鹏一定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去改变人们,还有张良之老师对我这种偏面的看法。
为了避开这个敏感的话题,我就连忙换了一个谈话主题,“张老师,你这次来北京是想出书?是不是你想把你毕生写的那近万首古诗词结章成集?”
“不,我想先写一部小说混上点名气之后,也好出我的诗词集。”
“什么,张老师,你还写小说?!”我不由大吃一惊。
“对,因为在我身边的事情发生的太多,也有点太离奇,所以我提笔就写出了以你为素材的一部小说,暂时取名叫作《走出黑旺山》。”说着,张良之老师就打开他的旅行包,我这才发现里这个包的面全是一包用麻绳捆扎着的书稿。
这些书稿不是拟稿纸,而是宣纸,上面布满了张良之老师那恭正而遒劲的蝇头小楷。接着他就显摆地一沓一沓全拿了出来,在沙发上垒了厚厚的一摞。
“你看看,国鹏。这是我下了三四年的功夫,才写出来的小说。谁知,我去了好几家出版社了,他们就好像是电话事先约好的一样,没有一家肯愿意给我出版。他们说,前几年以农村改革开放为题材小说和电视剧确实是火了一阵子,然而现这种题材现在已经不时兴了!再说了,现在我们出版社都是自负盈亏,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把经济效益放在第一位。你这么大年纪了还写小说,根本就不知道现在年轻人是什么口味,所以说你的书没有卖点,我们是无法给你出版的。”
说到这里,张良之老师的神色就暗淡了下来,“看来我真是有些不识时务,老糊涂了?现在人们都在忙活着挣大钱,去奔小康了!我还不识时务地去写什么小说呀?”
张良之老师最后这声沉重而响亮的话语,重重地叩击在我的心坎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