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而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的,哪怕这个安定只是相对的。
时间一下子就来到了入冬十月。姜游自二月“出现”,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八个月的时间。八个月,姜游的头发暴长了几近三寸,再连上他原先四寸多长,在现代并不算短的头发,现在已足有七寸左右,已经能勉强的挽起一个汉时的发鬃。如此一来,蔡邕便以姜游师长的身份,为姜游行了冠礼,也就是说姜游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寻常的百姓,而是成为了正式的士子……当然也只是个寒门士子而已。然后,姜游的腰间也挂上了一柄像征其士子身份的文士剑。
姜游知道古礼中的“悬剑”有文剑与武剑之分。武剑一般剑刃的长度都在三尺以上,剑身宽过三指,刃厚在一指左右,两刃皆开锋,重量稍高且握柄稍长,足够双手齐握,整体构造上重视实战时的使用性,大多也都没有什么花巧的装饰;文剑的剑刃长度大体上都会比武剑稍长一点,但握柄则稍短,双手齐握的话略显勉强,剑宽多在两指或两指半,刃厚也只有半指多些,连带着剑的重量就比较轻便了。再就是许多文剑其实都不怎么开锋,剑上也多会有些花巧的装饰,像剑柄上多会悬挂如剑穗之类的小饰物,总体上来说文剑其装饰的意义大于实战。
蔡邕送给姜游的剑就是一把典型的文剑,而且还不怎么漂亮。姜游回到房中再抽出来看了一下,就那刃口只怕连切梨都切不了。想用这把剑杀人的话,诂计就只有用捅的还有点可能。姜游看过之后自然是哭笑不得,不过再想想吧,有这么件家伙带在身边总比没有好,至少在碰上点什么事的时候还有件能格挡一下对方刀口的东西。平时暗藏在怀里的野战刀是很锋利,不过那玩意实在不好拿出来,不像这把剑可以合理合法外加大摇大摆的带在身上。
冠礼相当于成人礼,对汉时的人来说可是一桩大事,因为这就代表一个士子可以正式的进入社会阶层,然后就可以通过查孝廉与被人举荐的方式步入仕途,套用一句现代的名词,就等于是拿到了身份证,可以去找正式的工作了。因此在姜游行过冠礼后的第二天,与姜游一向私交不错的吕布就差了人来,请姜游去吕布的府上饮宴小祝。
酒过三巡,吕布便端着酒盅向姜游笑道:“思归啊,你既已行冠礼,又是蔡侍中门下高足,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出仕为官之事了?要不这样吧,好歹我在义父的面前也说得上几句话,不如就由我将你举荐给义父,如何?”
姜游一听这话,手中的酒盅险些把持不住,赶紧的定了定神向吕布干笑道:“将军莫要取笑于我了,其实就我身上这两、三下,将军你能不清楚?论文,我现在连卷书都背不下来;论武,寻常的刀剑我都不会使,就会乱劈乱砍而已。真要论及我身上的长处,也就是能吹奏几首曲乐,弄弄笛再玩玩琴而已。将军要是把我这么一号人举荐给董公,日后力有不逮而惹董公动怒那是肯定的事,而真到那时我丢官弃职只是小事一桩,却只怕会累得将军失却颜面啊!所以呢,我觉得我现在这样侍奉在师傅身侧也没什么不好的,能帮师傅收录曲乐我也算是才有所用,偶得闲暇还可以来将军这里讨几盅酒喝,如此到也逍遥自在啊!”
姜游的这番话里包括着为吕布的脸面着想的意思,因此吕布在听过之后想了想便点头道:“说得也是!难得思归能如此为我着想……来,我敬你一盅!”
又是几盅酒下肚,吕布大大咧咧的往后一仰:“说来说去,还是与你一起喝酒最畅快了。可能你也知道,长安六月突发那场地震之后,我因为掌管着长安禁军,要带兵维持城中安定,连着几个月都忙得不可开交,东边巡完要巡西边,西边巡完又要巡东边的,每日里是又累又烦,酒都没能好好的喝过一次。哼!我宁可率军上阵痛痛快快的厮杀流血,也真不愿去理会这些鸡毛蒜皮的市井之事。现在总算是安定下来了,我就把这些事扔给了高顺,安养些时日再说。思归,这两个月你可得常来陪我喝几盅!”
“哦,一定一定!”
于是乎,姜游的日常行程安排中,陪吕布喝酒的频率调高了一点。而不知为何,姜游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他这样做将会引发出什么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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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姜游要在王允府中留宿的日子,而自从姜游答应了貂婵的那个要求之后,这几个月来但凡是碰上要在王允府中留宿的日子,就一直没有再要过哪个小MM给他侍寝,只会在深夜的时候好好的陪一陪貂婵。看过那么多的肥皂剧,姜游知道这个时期的貂婵是最需要有个能安慰她的人在她的身边的,而姜游自己也很珍惜这份既不现实又很快就要失去的“纯恋”。
入冬十月的天黑得比较早,而且众歌舞伎乐的状态早已回复正常,歌舞的练习十分顺利,基本上已经挑不出什么毛病,因此姜游在申时中(下午四点左右)就宣布结束练习,稍事休息之后则应王允之邀,陪王允一起吃晚饭。
一边吃一边聊着,王允忽然发觉姜游时不时的就会紧一紧身上的衣服,身躯也在轻轻的打着抖,忍不住好奇的问道:“思归你觉得冷?”
姜游干笑道:“是觉得有些冷……”
实话实说,姜游当初被蔡邕发现的时候是二月春中,天气已经在渐渐的变暖,身上的衣服少几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之后到了夏季就更不用说了。可是自从时节入秋之后,长安一带的天气冷得很快,再加上姜游没有正式的经济收入,挂着面子的还不好意思向人开口,蔡邕又整日埋头于经卷之中忽略了这一节,因此姜游身上的御寒衣物已经有些跟不上。
直到前两天陆幽与卫氏才留心到这一节,上禀过蔡谷之后弄来了些衣料,由卫氏帮姜游做身冬衣。不过在汉代的时候,缝制一套衣物可是件大活儿,厚实的冬装更是麻烦,所以没有个十天半个月的,卫氏根本就做不出来。因此这会儿的姜游还是得拿其他的衣服先顶顶,被冷风一吹不冷得打点小抖才是怪事。
王允又看看姜游:“思归没有冬装?”
姜游道:“正在缝制,过几日便可穿上了。”
王允摇头笑道:“伯喈也真是,定是他整日埋首于经卷之中,忽略了这些衣食之事。啊……来人啊,速去往阁中,取一身棉袍来赠于姜先生御寒。”
姜游忙道:“这如何使得?”
王允笑道:“思归切莫推辞。弹指至今,你助老夫调练众姬已逾半载,每日里都劳心费力却又分文未取,老夫很是过意不去。今日送些御寒衣服于你,也正好让老夫聊表些心意。”
客套话多说无益,反正过了一阵之后,姜游便穿着一身新棉袍坐回了席中。摸摸身上的棉袍,姜游不由得心中暗叹道:“终于有新衣服穿了……哎,是谁说的那句‘要风度就没温度,想美丽就得冻人’?什么风度、美丽,咱都不要,身上暖和点最实在。”
王允见姜游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满足的神色便自顾自的笑了笑,复又举杯劝酒。数杯过去之后,王允忽然看似随意的向姜游问道:“对了思归,听说你与吕奉先吕将军颇有几分私交之谊,闲暇之时会常常去往吕将军的府上与吕将军饮宴而欢?”
姜游的心中突地一跳,心中暗道:“他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我和吕布私交不错的事,在长安城中并不算是什么秘密,连带着巡城官兵但凡是挂个‘长’的基本上都认识我,王允自然是应该早就知道了的,可为什么之前从来没有提起过?现在到了这个时间点却突然提起来,难道是……”
尽管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可姜游还是得在脸上扮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的向王允道:“哦,早先我与吕将军是意外结识,后来在我与师傅出了些误会,负气而离府之时,曾在吕将军的府中暂住过数日,与吕将军的交情还勉勉强强说得过去吧。或者应该说,我是吕将军的论酒之友,所谓的私交也就不过如此。”
所谓的“论酒之友”说得比较含蓄,直白一点的话就是“酒肉朋友”。姜游会这么说,主要也是想避开一些可能会发生的不必要的麻烦。
却见王允抚须笑道:“把酒言欢,实乃人生一大乐事,即便是酒肉之友,纵情豪饮之时也会令人心中畅快无比。记得老夫年少之时,亦最喜与一众亲友饮宴终日,醉即卧于席间。而今老夫年事已高,昔日旧友亦大多先老夫而殒没,再难与老夫把酒言欢,每思于此,痛哉!”
姜游心说你扯这些干什么?这应该不是你想说的正题吧?
果不其然,王允闭目叹息了一会儿,再睁开眼时便向姜游略一探身道:“老夫虽已年迈,但仍喜结交天下豪杰。而吕将军之武勇,天下皆知,老夫于仰慕之下,已有结交之意多时,却恨无门路。若是冒然造访,又恐惹他人猜忌。今既闻思归与吕将军乃交杯好友,那可否请思归代传老夫之意?”
“!!!”尽管姜游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但在听到这番话的时候,手中的酒盏还是轻轻的颤了颤。强压住心头的震惊之后,姜游才向王允勉强的笑道:“司徒有命,游(行过冠礼之后身份上升到了士子,因此不再自称草民,而应自呼已名)岂敢不从!这……过两天便是游与吕将军相约饮宴之日,游介时便会向吕将军传致司徒之意。”
王允急止道:“稍等稍等!若是思归只凭口说,只怕难示老夫之诚意。来人啊!”
仆从应命而至,王允交待了几句之后再没过多久,一个精美的置物木盒便交到了姜游的手上。姜游稍稍的打开一些向里面看了一眼,随即便重重的合上,心中的震惊更是无法用言辞来表达:
“怎、怎么会是这样!?史料上说‘王允将家藏明珠数颗,令良匠嵌造金冠一顶,使人密送于吕布’,里面这个‘密送金冠之人’,竟然会是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