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堂堂的大周开国伯、右金吾卫上将军、南征军右路军都指挥使竟然答应了这几条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过分的提议,甄祥在颇感意外的同时,也不由得挺直了腰板,为自己能以如此方式献城投降而沾沾自喜。同时,他也对向自己提出与周军谈判建议的表兄卢绦很是感激,不但对其本人连连称谢,顺带着对卢绦的那些个心腹手下也是优待有加,并毫不犹豫的同意了其中两人希望能够参与此番谈判,以一观“仁帅义将”曾志林曾大将军风采的请求,准许他二人以随从的身份与自己同行。
只是,令甄祥甄大县令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全心全意准备两天后谈判事宜的同时,他那位好表兄卢绦却正和自己的心腹亲信一起紧锣密鼓的策划一场惊天阴谋——利用双方谈判之机,由装扮成甄祥随从的那两名手下出手刺杀曾志林。
尽管此前从没有和曾志林有过任何接触,而且以曾志林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率军出征时也根本无需他亲自出手与敌人交战,可对坊间有关“清园”兄弟拜武学宗师扶摇子老神仙为师、得其真传,特别是其中那些统兵将领深得太极功精髓、武艺高强的传言却也是多有耳闻。因此,本着料敌从宽的原则,卢绦在选择心腹亲信中武功最好的两人随甄祥赴会,并花费大力气对用于刺杀的两柄匕首进行伪装与隐藏的同时,还特意在这两把匕首的锋刃上淬了见血封喉的巨毒,以保证刺杀的成功率,做到一击必杀。此外,考虑到一旦曾志林被刺,周军可能会牵怒于句容军民,卢绦还特意安排两名心腹亲信事先带着一应随身物品到句容东门处等候。一俟前方传来刺杀成功的消息,便接应卢绦及其他同伴快速出城,以躲开周军可能的报复举动。
建隆二年阴历五月初九清晨,句容县令甄祥早早起床,收拾停当,便带着十名随从,出城前往事先约定的谈判地点,并于辰时末,比事先约定的时间提早近半个时辰,抵达那座位于官道旁边,临时搭建起来用于双方谈判之用的帐篷,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耐心等待对方的到来。
巳时初,一阵马蹄声由远至近传来,紧接着守卫在帐外的一名随从进帐禀报:南边烟尘起处有十余骑正快速驰来,看旗号应该是曾大将军到了。甄祥闻言连忙站起身,先整了整身上的官袍,这才带着一众随从快步走出帐外,静立于道旁,迎接对方的到来。
对于甄祥的谦恭,曾志林很是满意,他一面与对方有如老朋友见面一般寒暄着,一边大步走进帐篷之内,大马金刀的在主位之上坐下。由于有约定在先,所以除了随后跟进的句容县令甄祥,以及一名端着放有酒壶、酒杯等物件的托盘,准备为刚刚抵达的曾志林斟酒的甄府仆人外,包括随曾志林而来的十名亲卫在内,其他随从人员都守在帐篷外面等候,再无一人进帐——即便这名负责斟酒的仆人在放下酒壶和酒杯后也需要退到帐外。
眼见句容县令甄祥依约而来,且对自己恭敬有加,句容县旦夕可下,曾志林心里很是高兴,对坐在自己对面的甄祥也是大加赞赏。而对面只挨着椅子坐了小半个屁股的甄祥则是连称不敢,态度变得更加的谦恭,就差从椅子上站起来对曾志林大礼参拜了。
尽管由于有仆人在场,双方这会儿说的都是些没营养的客套话,还未接触到句容县献城投降的实质问题,可宾主能够相谈甚欢,曾志林对兵不血刃从拿下句容已然自信满满,是以其现在的心情很是舒畅。眼见这位“仁帅义将”果然如传言中所说的那般平易近人、性格爽朗,原本心中还有些惴惴的甄祥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对自己当初决定放弃抵抗、献城投降的决定深以为然,觉得自己很有战略眼光。于是,他一面对曾志林连番的拍马奉迎,一面示意那名端着酒壶酒杯、自进帐后便站在帐口的仆人上前,为曾大将军斟上一杯美酒。
一方面,此时的曾志林心思都在即将进行的投降谈判上,并未在意这个端着托盘、侍立一旁的所谓甄府仆人。另一方面,尽管各自的随从不能进帐,可这名端酒的仆人在进来前,自己随行的亲卫已经对其进行了例行检查,证明其身上并未携带武器。是以,对于端着托盘向自己的走近的这名仆人,曾志林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继续着与甄祥的谈话。
眼见自己的刺杀对象对自己毫无防备,装扮成甄府仆人的卢绦亲信心中一阵暗喜,对自己能够完成刺杀任务信心更足。于是,随着照甄祥的吩咐,这名刺客赶紧端着托盘上前,准备为曾志林斟酒。
在将酒壶、酒杯从托盘上拿起放在桌上,又小心的为曾志林斟满一杯酒后,卢绦的这名亲信心腹又向曾志林施了一礼,这才慢慢直起身,抱着已经空了的托盘,做势要向着帐篷门口的位置退去。只是,在缓缓后退的同时,他的一双眼睛却死死盯着曾志林,以判断对方是否对自己起了疑心、现在的距离是否能够让自己一击必中。与此同时,他亦借着左手胞袖的遮挡,将右手悄悄伸向托盘的底部,小心的打开锁卡,从托盘暗格之中将那柄淬了巨毒的匕首缓缓抽出,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此时的曾志林却对身边这位所谓甄府仆人毫不留意,一面继续和甄祥高谈阔论,一面举起桌上的酒杯准备一饮而尽。而就在曾志林端起酒杯喝酒的一刹那,刚刚后退了大概两三步的卢绦亲信心腹,突然向前一窜,用手中那把淬了巨毒的匕首,朝着曾志林因为仰头喝酒而露出的脖颈位置狠狠刺了下去。
虽说事发突然且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可多年习武和战阵厮杀使得曾志林对外来威胁的感觉十分敏锐。所以尽管刺客出手的时候其正在饮酒,可敏锐的第六感还是向曾志林发出了危险来临的信号。加之匕首前刺形成的破空之声和阵阵恶风,使曾志林马上意识到情况有变,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于是,他一面急转身形、向后飞退,以避开刺向自己脖颈的凶器,一面将酒杯连带里面才喝了一半的酒水一起向刺客袭来的方向掷去。
只是,一来双方距离实在太近,二来被派来刺杀曾志林的这名卢绦亲信又是其亲兵家将中厮杀功夫最好的一个,再加上其此次前来是报了必死的心思,下手极其狠辣。所以,尽管因为曾志林的躲闪以及那带着半杯酒的酒杯的干扰,使得匕首没能刺中曾志林的脖颈,可依然在其左小臂上划开了一道血口子。
尽管知道匕首上淬有见血封喉的,可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在划伤曾志林后,刺客并未按照之前的制定的计划趁着帐外的人还未弄清情况的时候冲出帐篷、设法逃走,而是一面继续舞动匕首向曾志林发起进攻,一面呼唤帐外作为后备刺客的同伙进帐帮忙。只是,未等其在帐外的同伙闻声冲进来,他便已经被稳定了心绪、开始施展拳脚反击的曾志林一个弹腿踢在了胸口之上,整个身子被踢得腾空而起,打着旋飞出帐篷之外,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与此同时,曾志林在帐外的亲卫也已经在发现帐内有异动的第一时间行动起来。一部分亲卫冲进帐内保护曾志林,另一部分亲卫则迅速将帐外的甄祥随从全部控制起来,以至另一名后备刺客还没来得及将匕首从食盒夹层里抽出来,便被一名亲卫连开五枪击毙于当场。
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行动前后仅仅持续了不到三十秒的时间,帐内的打抖更是只进行了不足十秒,便以两名刺客一死一重伤,而被行刺的对象只是左小臂被划破了一个小口子而告终结。尽管依然心有余悸,可曾志林的随行亲卫们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松了一口气。毕竟,只要二十六爷并无大碍,自己就算因为保护不力而受罚,也不会过于严厉。然而,不等众亲卫将松了的这口气呼出来,原本还面不改色心不跳、用冷冷的眼神看着跪伏于地极力向自己表白其与刺杀毫无关系的甄祥的曾志林突然脸色一变,猛的撕开刚刚包扎好的绷带,仔细看了一眼自己小臂上的伤口,喃喃的说了一句:“他娘的,这混蛋的匕首上有毒。”
说完,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速速回营”的吩咐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便在身形摇晃了几下扑倒在地,昏了过去。
眼见长官中毒昏倒,亲卫们这次是真的急了眼。一面马上向大营方向发信号,呼叫后援,一面将在场的所有句容县来员摁倒在地、绳捆索绑起来——若不是还需要从这些人口中问出口供,亲卫们早就将他们就地正法了。
建隆二年阴历五月初九巳时初,负责接应曾志林、于谈判地点两里外待命的“飞龙军”第三合成步兵师师属骑兵团在接到亲卫们的求援信号后,只片刻工夫便赶到谈判地点,并护送已经昏迷的曾志林、押着句容县一干人等迅速返回五里外的大营。随即,南征军右路军副将、“飞龙军”第三合成步兵师师长武平东一面要求军医全力救治主帅,一面下令右路军主力立即出动,将句容县团团包围,不得放走城里任何一个人。
巳时末,右路军主力完成对句容县城的包围,包括得到消息意欲逃走,却因遭到右路军骑兵围堵,不得不重新窜回城内的卢绦及其一众亲信心腹在内,两万五千句容军民百姓成了瓮中之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