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天汤勇再也没有跟我说话,他的眼里似乎没有我这么个人。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的心情有些沮丧,甚至后悔要求来他的号子。
汤勇很悠闲,我经常在不经意的时候瞥见他一个人倚在被子上吐唾沫做成的泡泡玩儿。
臭虫这孩子其实很可怜,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因为把邻居家的小女孩当玩具“玩”了一把就进来了。汤勇把他当丫鬟使唤,使唤完了就拿他开心,过了很长时间我才知道,这是因为汤勇知道臭虫曾经在背后骂过他。臭虫曾经要求过所长,要离开这个号子,不知什么原因,所长就是不同意。那几天,汤勇老是逗臭虫唱一些污七八糟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歌,对我不冷不热,好像我是个多余的人。
我一直想跟汤勇套套近乎,我知道这样的人对我有用,机会终于让我逮到了。
记得那是个礼拜天,礼拜天的监规比往常要宽松一些,我怂恿臭虫跟对面的姐姐对歌。
我说:“虫虫,对面的阿姨会唱刘三姐。”
臭虫说:“那有什么?我也会。”
我说:“你是男的,唱出来不正宗啊,要不你唱牛二哥,让她唱刘三姐,看你们谁能唱过谁?”
臭虫瞄着在一旁入定的汤勇说:“勇哥,礼拜天了,咱们热闹热闹?”
汤勇把一个唾沫泡儿吹到鼻头上,点点头说:“热闹热闹。”
接下来可就真的热闹了。原来臭虫这小子不会唱牛二哥,把嘴撅到窗口上哼哧了半天才哼哧出这么一句歌词:“张老三,我问你,你的家乡在哪里?”后面的就想不起来了,憋得小脸通红:“对门的大婶,该你唱啦――”
对门没有反应,臭虫可怜巴巴地冲汤勇眨巴了两下眼睛:“勇哥,对门的不理咱们。”
“你就说你熬不住了,想跟她睡觉,她就理你了。”
“那她骂我怎么办?”臭虫这话说得可真够儿童。
“那你就真的过去睡她,在这方面,你是咱号儿里的老大。”
“算了,我不敢。”臭虫怏怏地倒退回来。
“没事儿,你就这么说,她要是敢骂你,我跟她没完。”
臭虫跳舞似的来回倒腾了两下脚,神情有些茫然:“勇哥,我真的不大敢,听说今天是梁所当班儿。”
汤勇一提脚镣站了起来:“胡四,揍他!”
臭虫慌忙把嘴巴撅到了窗口上,声嘶力竭地喊:“张老三,我问你,你的家乡在哪里?”
连喊了三遍,对门终于开口了:“你的家在你妈的x里!”
臭虫转过身子,作童贞状,冲汤勇摊了摊手:“哥,她真的骂人哦。”
汤勇嘿嘿笑了:“你唱的不对啊。你这样唱,对门的,我问你,你的老x在哪里……”
尾音还没唱利落,门“咣当”一声就打开了,梁所赫然站在了门口:“谁在大声喧哗?”
先被提出来的是我。我有些纳闷:汤勇犯了错,让我出来干什么?
梁所没有问刚才唱歌的事情,皱着眉头说:“汤勇是个身负重案的罪犯,让你去他的号子是看你还算机灵,让你随时监视着他的。记住,发现汤勇有什么不正常的举动,马上报告政府,这对你将来的判决和判决以后的改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我连连点头:“我明白,以后我坚决听从政府指挥。”
梁所摸了摸我的肩膀:“一失足成千古恨啊。文质彬彬的一个小伙子怎么不知道珍惜自己呢?”
我的心头一热,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进到号子,梁所指了指汤勇:“收拾你的铺盖,换号。”
终于熬到了开庭的日子。上午九点出去的,不到十点就回到了号子,手里多了一张《刑事判决书》。我像杨白劳看黄世仁的地契一样,傻乎乎地盯着这张纸看了半晌,终于看清楚了,那上面写着:被告胡四因犯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二年……放下《判决书》,我心里那个高兴啊,想想我才二十出头,发到劳改队呆上两年,刚刚二十多岁,什么都不耽误,比那些动辄十几年的强多了,再说在这里学到了外面不可能学到的东西,没准儿出去以后能成大气候呢。没听人家说,没进过监狱的人,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吗?想着想着就想唱支歌庆祝庆祝,刚清了清嗓子,还没来得及运气,就听见一阵哗啦哗啦的开门声,梁所笑眯眯地站在门口冲我勾手:“胡四,判了?”
“判了,”我知道这是让我换号儿,弯腰卷起了铺盖,“梁所,上集中号?”
“是,上集中号,”梁所摸一把我的肩膀,一正脸,“判了几年?”
“两年,在这儿呆了半年了,应该说还有一年半就回家了。”
“恭喜你呀……出去以后别记我的仇啊,寒露那天打你,已经被我处理过了。”
“谢谢政府。哪能记仇呢?我犯了罪,吃点儿苦头那是应该的。”
“是啊,应该这样想。听说寒露也快要判了,到时候你们俩别给我找事儿啊。”
一听这话,我的脑袋“翁”的响了一下: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又要跟他打交道了呢?
我想过无数次了,我要报复,得趁他还没到集中号之前赶紧打好基础,省得让这家伙长足了羽毛。
路过汤勇号子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歪了一下头。梁所笑了:“别想了,汤勇走了。”
我突然感到空虚:“什么时候走的?”
梁所拽着我往前走:“前天半夜走的,升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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