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阶前停着两顶轿子,刘仁轨慢腾腾地向轿子走来,他沮丧极了,自己是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大臣,今日皇上竟当着众臣的面抢白他,这是多少年少有的。他叹着气就要上轿,裴行俭从另一顶轿中探出头来。他叫着:刘相国,请留步!
裴行俭今日败阵了,但他不服输,想借着刘相国的招牌扳回一局。他走出轿子,奉承地说:刘大人,你是宰相,要为大唐社稷负责呀。
刘仁轨深藏不露,他微微蹙起眉头,明知故问地:裴大人言指何事啊?
裴行俭愤愤道:天后迁都,意在篡国,你不能不……
刘仁轨急忙用手势打断他的话:此事非同小可,岂能妄言?
裴行俭扯着大嗓门吼阗:别人怕她,我不怕她。此事再难也得制止!天后明明是看着天皇孱弱,想独揽朝纲,迁都洛阳,就是要摆脱大臣的制约,挟天子以令诸侯,哪是什么为国家社稷着想?
刘仁轨眯着一双令人难以捉摸的眼睛望着裴行俭说:裴大人,你这是为国家社稷着想,是不是还有府第人缘田亩都在这长安啊?
裴行俭由尴尬转而大笑。
刘仁轨看透了裴行俭的心思,也大笑起来。
裴行俭见刘仁轨不好糊弄,换了一种口气说:刘相国,不管怎么说,我是反对迁都洛阳的,这和大人不谋而合,大人也该视下官为知己吧?
刘仁轨神秘莫测地笑笑,他低声道:那你就联络几个重臣,今晚到我府议事,想个万全之策。
裴行俭奉承着:相国英明,此言正合我意!
刘仁轨进一步交待着:别忘了周知狄仁杰,他是一定要来的。
裴行俭不屑地说:一个小小的大理寺丞,他来何用?
刘仁轨耐心地解释着:裴大人有所不知,狄仁杰见卓识远,练达机敏,可堪大用。
见刘相国对狄仁杰如此重视,裴行俭只得答应着说:好,下官让他来也就是了。
刘府客厅里灯火辉煌,客人们说着笑着,坐得满满当当。裴行俭看看人员到齐,急不可耐地说:刘相国,人都来了,有什么事你就讲吧。
刘仁轨呷了一口茶,他矜持地说:什么事,还不是朝中的大事。 长安作为国都,是先帝爷所定,若是盲目迁都,出了什么事谁担得起啊!因此,我们应该联合起来,反对迁都。可天后提出迁都,也未必就是有什么非分之想。李大人,你看呢?
工部尚书李敬玄生得弱不禁风,一双老鼠眼闪着狡黠的光亮,听见刘仁轨发问,并没立即回答,他思索了一阵说:如果说天后迁都,是想撇开我们这些老臣到洛阳另搞一套,是完全有可能的。但要说是为了篡夺李家江山,我看这话是有点儿说大了。再说,这是杀头的罪,能乱说吗?
裴行俭用一种鄙视的眼神望着李敬玄,他一拍桌子说:这么说,李大人是同意迁都了?
李敬玄瞪他一眼愤愤地说:非也!我是唯刘相国马首是瞻,坚决反对迁都。再说,我的府第、田产都在长安,焉何要去洛阳?我是说,天后是何等聪明之人,她要想迁都,即是我们反对,也无济于事,难保她不会绕个圈子把我们绕进去啊。
刘仁轨看看狄仁杰,狄仁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刘仁轨问:狄大人,你怎么不说话?
狄仁杰不自然地笑笑说:人贵有自知之明,有列位大人在此,你们一个个权重位显,哪有下官说话的份儿啊?
裴行俭步步紧逼地问:狄大人,刘大人让你说话,是看得起你,怎么,你还要拿大呀?
狄仁杰谦和地说:人微言轻,下官不敢造次!
苏良嗣拍拍狄仁杰的肩头说:不必客套,讲嘛!
狄仁杰侃侃而谈:下官无话可讲。只是,前朝李淳风大人的八字箴言,诸位不会不知吧?
裴行俭一惊忙问:可是“唐三代后,女主武王”?
狄仁杰脱口而出:正是。
刘仁轨不解地问:难道说天后真的要当皇帝?
苏良嗣站起来不屑地说:老子不信女人能当皇帝,也反对她当皇帝,若是那样,不是阴阳颠倒了吗?
裴行俭拍着大腿吼着:她当不了皇上,老子的兵马也不会让她当皇帝!她若自立为帝,我必伐她!
狄仁杰据理而论:常言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意如此,裴大人,你能拗得过天意吗?
刘仁轨痛心疾首地喊着:难道说,大唐江山就要付之东流了吗?
裴行俭拉住狄仁杰威胁地问:你说出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这么说你是天后的人了?
狄仁杰推开裴行俭的手说:我是个小小的大理寺丞,人家能把我看在眼里吗?笑话!
苏良嗣耻笑着说:人家还没把你看在眼里,你就跟着人家的屁股转,那不是狗屁苍蝇瞎胡哄吗?
众人哄堂大笑。
狄仁杰的脸色涨红了,但他还是忍着心里的火气。只见他双手一揖道:圣人云,道不同,不相为谋,下官告辞!
裴行俭望着狄仁杰的背影愤愤说道:狗屁,足智多谋!谁敢谋取李家江山,我裴行俭的刀枪可不是吃素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