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没有了阿嬷,在朦胧的童年里,疲倦的母亲没有也不懂得唱歌谣给他听,更多的时候是姐姐们陪伴着他。少年时代,他经常在稻田、桑地里和猪圈旁,帮助父母做各种各样的家务和农活。
他也像父母一样不爱说话,性格偏内向,不像别人家的男孩那样讲大话(撒荒)、讲粗口话,也不会去别人家的地里偷挖一棵花生和几条红薯吃,更不会到别人家的鸡笼里偷捉一只鸡到田垌里做烧鸡吃,而且无论做家务、干农活还是学习,他从不偷懒。总而言之,在父母和邻居的眼,他是一个诚实本分、勤劳上进的乖孩子。
直到读高中,李官胜才可以脱产学习,集中精力读,基本上不用再帮家里做家务和干农活了。也直到这个时候,家里才有钱给他买了一本《新华字典》,但他的复习资料极少,他更加没有条件参加收费的兴趣班和强化班的学习。但是,他的学习成绩一贯优秀,从小学到高中都是三好学生。他在初三时曾经参加过一次全国性的数学奥林匹克竞赛,获得了二等奖。
一直以来,李官胜的表现,不但让父母感到欣慰,也令老师觉得满意。他就是全家的希望,也是老师的骄傲。
李官胜自始至终都不知道,更加不愿意相信,父母坚持送他读,只是因为相信仙公儿阿矇的话。
如果不是他的父母听从阿矇的说话,也许李官胜就没有机会读那么多了,也许会像李强胜等同龄的孩子一样,尚未成年就到广东打工挣钱,每次回家都可以带一些城市里的新鲜东西回来给父母长辈观看、给父母长辈品尝、给父母长辈享用,孝敬父母长辈;也许会像李强胜他们一样结婚成家了,准备生儿育女做父亲。谁知道呢?命运这种东西,实在太深奥了,没有谁说得清楚。即使聪明如仙公儿胡福慧,他也没有准确地预见到李官胜将来的结局,否则,他大概就不会认李官胜做契儿了。
尽管阿矇一直这样善意地对待李官胜,但李官胜对他这个契爷却非常反感。
李官胜越长越健壮,自然不喜欢有人叫他阿奀儿。可是,一直到他上大学,村里有些老年人甚至中年人还“阿奀儿”“阿奀儿”的叫他,叫得李官胜心中十分不悦。
除了在不懂事之前由李显富或者江秀莲带他去给胡福慧契爷探过几次年之外,懂事以后他一次也没有去过阿矇家。小时候,他常常埋怨父母,帮他认谁做契爷不好,一定要认一个仙公儿做他的契爷,弄得村里的小孩都笑话他是仙公儿阿矇的“鸡(契)儿”,甚至还叫他“仙公儿”,上学以后,邻村的同学也取笑他,真是恨死人了。
对于二叔、二婶的帮助,李官胜则从内心里充满感激。江秀莲生下他后,由于没有钱交超生罚款,家里养的那头100多斤重的肉猪被计生队没收了,家里的门板、饭桌、长凳、锅头、镬头等物品统统都被计生队拿去做抵押,还被告知某月某日之前交不清罚款就要拆屋卖砖卖瓦。
李显富家住的是一座三井头的泥砖屋。虽然是泥砖屋,但也是他们一家人赖以遮风挡雨、安身立命的地方,是一家人相互依存、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对别人来说,它绝对值不了什么钱,但对他们一家人来说,这座破旧的泥砖屋是专属于他们一家人的安全岛,是他们一家人的王国,是他们一家人无可替代的无价之宝。因此,被计生队威胁要拆除自己的家来抵顶罚款,一家人的心肺仿佛都被掏空了,其中的痛楚和无奈,局外人是无法体会得到的。
最后还是李显贵想方设法借钱帮交清超生罚款,赎回那些抵押物品并消除了被拆屋的危险,而那头100多斤重的肉猪却再也要不回来了,但也没有被折成罚款,估计早就成了某些人的腹中之餐、慰劳他们辛苦的双腿了。平时,他们家的很多事情也都靠李显贵帮忙。每当李显富、江秀莲提起这些事情,总是唏嘘不已,对他说:“你长大以后,养不养老道、老母都没有关系,但一定要孝敬二叔、二婶和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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