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遮目,不见泰山,太过执着于某个方面,就很容易被自已脑中已形成的观点所左右,而看不到那些显而易见的不同。
起先,李茹男因自已发现关键性的证物而欣喜若狂,再其后,因孙二柱的花言狡辩而气恼,再其后,又为案情落实,证明孙二柱真是没有人性的残忍杀人犯而感伤,自始至终,都在带着强烈的个人情感面对这个案件,对有些情况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并不奇怪,不过这并不表示她的脑筋不够用,当案件调查告一段落,当神经放松下来的时候,她也开始在反思。
“......你说的是很有道理,可刚才审问孙二柱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讲出来,把他的谎话揭穿呢?”李茹男对我的疑问表示赞同,不过这又引出了她另一个疑问。
引火上身?我在做的是不是就是这种事儿?难道告诉她,从始至终,我都是以一个旁观者的心态面对这个案子吗?实话实说,那不等于告诉她我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吗?无数事实证明,和女人说实话,没有什么比那更愚蠢了。
“呵,当时揭穿他有用吗?你也看到了,我揭穿他否认发簪是他的谎言,他就马上把矛头指向你,企图混淆视听,反咬一口,当我指出,只要找到张老汉对质,马上真相就会大白时,他又大包大揽,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已身上,由此可见,他肯定是在想保护着什么,在他看来,他要保护的东西比他本人更重要。所在,他宁肯自已把杀人的罪名揽过来,也不愿意这件案子继续深查下去。在这种情况下,我即使戳穿他的谎话又能怎样?还不是逼着他再编另外一个谎话来骗人?――一个人,连死都可以坦然接受,试问还有什么可以逼他说出实话呢?”
我反问道。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样的道理孙二柱不会不懂,更何况死的还是陈家的丫环,一旦案件做实,孙二柱肯定有死无生,明知是这样的情况下还要把事情揽在自已身上,除了说明已存必死之心外还会有别的解释吗?
“嗯,倒也是......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他不是凶手的?”仔细想了想,李茹男接受了我的解释。
“要我说实话吗?”我笑笑问道。
“当然,不然问你干嘛!”白了我一眼,李茹男哼道。
“呵,从一开始,我就不觉得孙二柱会是真凶。”我笑道。
“什么?”李茹男惊讶叫道――要说审问过程中发现疑点而判断孙二柱不是凶手很正常,但怎么会一开始就没怀疑呢?现场遗留的发簪连孙二柱自已也都承认是他的了,这样的证物难道还不够被列入嫌疑之列?
“孙二柱虽然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但明显没有练过武术,他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兴隆县学做生意,靠的主要是脑子,很少体力劳动,所以他的皮肤比大多数当地人都白皙,骨架虽有,肌肉却不是很结实,特别是那双手,手指细长,手掌很薄,是非常典型不事体力劳动人的手,以这样的手而能做出扭断活人颈骨这样的事,除非他是修练内家武功的高手――显然,他没有那样的条件。所以,一开始我就不认为胖丫是他杀的。等把他的货箱拿来后,我就更加肯定这个盘断了。”我答道。
“更加肯定?你是说,你在他的货箱里发现了什么证据?......不对呀,他翻货箱的时候我也一直盯着看,都是一些很普通的货物还有个人用品,没有奇怪的东西呀?”李茹男皱着眉头不解的问道,同样的东西,为什么她就看不出问题。
“呵,你说的对,货箱里没有特别的东西,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排除孙二柱是杀人凶手,至少是直接杀人凶手的嫌疑。”我微笑答道――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有的时候,没有比有更重要。
李茹男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不解地眨动着,‘货箱里到底少些什么呢?如果是作案的工具,对方先前已经说过,没必要现在再强调,可指的不是工具,又会是什么?‘,她心里百思不得其解。
“还记得在柴房勘查胖丫尸体的时候,在胖丫的指甲缝隙中发现了一些布料的纤维,你判断,那是一种被称为‘张李恨’的上等绸布的纤维,是胖丫临死前拼命反抗,从凶手身上抓下来的。我对绸布之类的东西没有研究,以前也没见过‘张李恨’是什么样子,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张李恨’是一种非常高档的绸布,不是一般人穿得起的。我们和孙二柱是坐一辆马车到的雾灵山庄,他随身的行李,只有那个货箱,他把所有的货物和个人换洗的衣物都装在货箱里,换言之,先不管他有没有钱买‘张李恨’那种布料做成的衣服,就算有,又或者不是衣服,只是一块用来蒙头遮脸的手帕,那么不在身上就应该在货箱里――胖丫指缝中的布丝只是短短一截,布料上留下的痕迹不会很明显,除非刻意去找,否则他很难发现,而且就算发现了,他也不能肯定那个破损是被胖丫所抓。‘张李恨’如此高级的布料,不管做成的是什么,以他小货郎精打细算的勤俭作风,是不可能仅仅因为小小的一点缺损就把东西丢掉。但他把货箱翻了个底朝天,我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有哪一块用布做成的东西有象你所形容‘张李恨’的模样,对不对?”我向李茹男微笑问道。
“‘张李恨’......,对呀,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哼,明明是我的发现,却被你用上了,可恶,你太可恶了!”一语点醒梦中人,李茹男恍然大悟,这的确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想到自已的发现自已没有用上,却别人抢了先机,她心中又是开心又是气恼,心情复杂难以表述,挥起粉拳打向我的肩膀,也不知是在发泄怨气还是在为自已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