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万仁的反应在意料之中。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如果事情没闹大,他的忍耐还有意义,但陈东莲私奔闹得尽人皆知,就算现在知道内幕的只是有限几人,但过不了两天,陈家大小姐不守妇道,孀居在家却偷养汉子的事儿便会传开。面子既然肯定保不住了,那口恶气忍不忍还有什么用?陈万仁不是那种唾面自干的圣人,谁让他一时不痛快,他就一定会让那个人一辈子不痛快。
陈东华被找了回来,父子两人在旁间里密谈了五六分钟,随后便怒气冲冲地带着十几名家丁拿着棍棒绳索上了雾灵山,不用问,是到飞云观抓人去了。
陈家是本地的地头蛇,抓人这种粗活儿就用不着我参加了,况且,我也不想背上一个同门互残的恶名,尽管这层关系别人并不知道。陈家人多势众,地形熟悉,但苏逸生一身功夫也不白给,双方动起手来必有一番恶斗,至于抓不抓不到人,应是未知之数。
这一天显得格外的漫长,陈万仁的怒气在陈家大院住着的每个人都能感觉到,有一个下人因端茶时动作稍微慢了一点儿,便招来陈万仁的一通臭骂,最终被罚不许吃晚饭,这样一来,更是人人自危,连大气儿也不敢说,生怕一个不小心做错了事,说错了话,成为陈万仁发泄怒气的对象。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抓人的队伍回来了,十几号人,有人抱着胳膊有人拖着腿,大部分鼻青脸肿,连陈东华也身上挂花,左臂受伤,用一条布带吊在脖子上,其形象可谓之惨。
苏逸生和陈东莲在队伍的中间,两个人都是五花大绑,陈东莲还好些,除了头发蓬乱,衣服不整外人还算正常,苏逸生就受了大罪了,鼻子被人打破,鼻血把胸前的衣服染红一片,半边脸青紫肿起,挤得左边的眼睛成了一条缝,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看来腿上也受了伤,身上穿的那件西服领子被扯掉了一半儿,里边的长衫撕开了好几道口子,上边沾满了泥土,本来他不中不西,不土不洋的打扮就让人觉得非常另类,现在这付模样更是狼狈,不过虽然这样,江湖人终究是江湖人,人倒,架子不能倒,昂着头,挺着胸,没有半点儿害怕胆怯的意思,身上的伤倒似是勋章般的光彩。
人被带进了后院,由陈万仁亲自处理。这是家事,陈家并不希望外人介入,而我也乐得置身事外――陈东莲是和苏逸生被一起抓住的,事情便已经没什么难点了,苏逸生是江湖人,江湖人讲究的是敢做敢当,既然被逮到了就不会否认,否则,便会被人讥笑胆小怕死,不够光棍儿。
审问并没有用多少时间,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被打得遍体鳞伤苏逸生便被两个人架着拖进牢房,这一次,陈万仁接受教训,看守牢房的家丁布置了四个,无论饮水还是吃食都由指定的专人负责,而且规定四个人不许同时吃喝,必须轮流进行,前一个人吃喝完后十分钟没有异常才能轮下一个人开始。
人已被抓住,案子就算是结束,用家法处理也好,用国法处置罢,这是陈万仁自已的事,我们几个到雾灵山本意是为了游玩,按原先的计划前天就应该返回北平,只是因为出了胖丫的案子,所以才停留至今。现在案子已破,我们也就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于是向陈万仁请辞,打算明天就离开雾灵山庄。陈万仁此时被家事闹得正头疼,无心挽留,象征性地说了几句客气话,便答应了我们的要求。
怎么说也是同门,苏逸生这一次落在陈万仁手里,是死是活难以预料,此次过后,恐怕再无见面之日,于情于理,还是见一面吧。
别人在整理行李,准备明早出发的时候,我来到看押苏逸生的牢房,看守牢房的家丁知道我是是调查胖丫凶案的人之一,以为我是有案情方面的事要问苏逸仁,也没多说废话,打开牢房,让我进去探望苏逸生。
走入牢门,先就是一股霉烂的气味扑面而来,屋里又黑又暗,只在墙跟儿石台上点着一盏油灯,油灯的火苗只有黄豆般大小。
牢房里没有床,只在地上铺了一些稻草,也不知这些稻草什么时候就铺在这里,有些已经腐烂发霉,苏逸生则躺卧在这堆烂草之上,听到房门门锁响动,扭头扫了一眼,随即手撑地面,靠着墙壁坐稳。
“呵,好一个大侦探,今天我苏某落到这个下场,还要拜你所赐。怎么,是来看笑话还是享受胜利者的快乐?”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冷笑,苏逸生冷冷说道。
看来,陈东莲把知道的事情都跟他说过了。
“你搞错了,我并没有想要对付你,事实上,在昨天晚上设局套话之前,我并不知道那晚和陈东莲幽会的男人是你。另外,陈东莲应该告诉你我劝她自已跟他的父亲把事情说清楚吧?如果那样做,陈万仁很可能为了顾全陈家的声誉而把事情压下去。可惜,她太冲动的,我没料到她会打昏妹妹连夜私奔,这样一平,陈万仁势成骑虎,不想把事情闹大也不行了。总之,这是一个误会,和你失手杀死胖丫一样。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已经发生的事情,你若是因此迁怒于我也在情理之中。不过,你即为千门弟子,就不会去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返回北平,看在同门的情份上,我可以答应你办一件事,你说吧。”我笑笑问道。每个人在讲述事情时总会下意识地站在对自已有利的角度,陈东莲和苏逸生说的事情内容我可以猜到,但怎么说的,却不是我能想到。
“你不是在耍我?”苏逸生瞳仁收缩,有些怀疑我的诚意。
“呵呵,答应你的事,我自然会做到,做不到的事,我就不会答应。我没有办法让你信我,这只是一个机会。”我笑笑答道。千门中人说的话说自已值得被人信任,恐怕连带这个人自已都会感到可笑。
“......,好,我就信你一次。明天,你到兴隆县,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我的师傅,让他想办法来救我,只要你把话传到,不管结果如何,你我之间的账一笔勾清。”沉默片刻,苏逸生提出了自已的要求。